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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内斯托还记得自己见到罗德岛那位博士的那天,天气晴好,完美符合普罗大众对炎炎夏日的幻想。
他来找博士报道的时候,身形颀长的博士将脸藏在兜帽的阴影与面具中,整个人被宽大的制服包裹着,看似神秘却又将自己隐藏得平平无奇,非常好认。
“你好啊,你就是博士吧?太好了,博士和陈小姐描述的一样好认。”
埃内斯托摆出了他惯常的礼节性客套微笑。
博士愣了一下。很快,埃内斯托从阴影中听到了一个低沉无力、带着一丝飘渺的女声。
“是陈介绍来的人吗?”博士问,“来得真快啊……”
老实说,听到这样的声音,埃内斯托很意外。这和他想象中和从其他人口中听说的博士……不太一样。
以后就要在这个人手下讨生活了。
埃内斯托笑容未减,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挺好的。”博士语气中的困倦几乎要满溢而出,可她还是强打精神向埃内斯托伸出右手以示友好,“欢迎加入罗德岛。”
埃内斯托握住了博士的手。
即便是隔着手套,埃内斯托也能感受到皮革下她纤细修长的手指。而她右手手套与袖口间裸露的小块肌肤苍白又富有光泽,似乎稍一用力就能掐出印记。
博士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柔弱,埃内斯托心想。
与此同时,博士也在借着握手的机会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这位金发碧眼的佩洛男性笑容爽朗,晴空似的碧蓝眼眸澄澈无暇,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他这副看起来十分和善的表面伪装没能欺骗博士的眼睛。常年征战的经验让博士。
然后龙舌兰就见到眼前的博士打了个哈欠,随便收拾了一下便准备走出房间。
“既然是和我一起出去,那就得听我的指挥了……”路过龙舌兰身边的时候,博士依旧黑着脸,说话隐隐有些怨气,“喜欢恶作剧的……坏狗。”
龙舌兰笑意深沉,“当然,博士。毕竟您是指挥官,身为属下的我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好。”
博士停下脚步,抬眸瞥了他一眼。
“但愿如此。”她又重复了一遍,“但、愿、如、此。”
几个小时后,一辆黑色的敞篷跑车疾驰在公路之上。副驾驶上带着大檐帽、穿着一字肩连衣裙的菲林女性正戴着耳机闭眼假寐,任凭穿着西装三件套的佩洛男性驾驶着车辆,好像不管什么速度她都无所谓似的。
数小时前,他们还是罗德岛的博士和干员龙舌兰。现在,他们摇身一变,成了出身远东炎国名门望族墨家的大小姐和她的忠犬管家埃内斯托。
因为这次行动,埃内斯托得到了知晓博士履历的机会。
博士本名墨桐,出身炎国世家。墨家武道在炎国有着极为悠久的历史。本家血脉稀薄,延续传统习武,一路传承墨氏先祖留下的太极剑法;而旁系在商界与政界扎根,蓬勃发展,倒有些压制住了本家的风头。
博士便是出身墨家本家。
“炎国的分家堂侄发消息给我了。”博士睁开眼瞥了一眼手机,很快又闭上,“身份证明一类的东西不用担心。”
埃内斯托点头,“明白了,博士。”
“嗯?”
察觉到自己这么顺口会暴露身份,埃内斯托急忙改口,“是,大小姐。”
“埃内斯托,”副驾驶座上的博士突然抬眸,“你觉得我这样很奇怪?”
“并不,大小姐。”
“我倒是觉得你很奇怪。”博士坐正了身体,抬手扶住了自己的大檐帽,侧过头去看沿途的风景,“你明明就在我身边,我却觉得你离我太远了。就像我们的故乡,炎国和玻利瓦尔,一个在泰拉的东边,一个在泰拉的西边。”
“大小姐曾经去过玻利瓦尔吗?”
“辞去维多利亚大学的教职后,我开着自己攒了几年工资的破车在泰拉旅行了很久。”埃内斯托听到博士如此回答,“玻利瓦尔……是个很不错的地方。的奏鸣。半大小子年纪的菲林女孩蹲坐在竹椅上,膝盖上放着冰镇过的半个西瓜。女孩用金属勺一勺一勺舀着红色的瓜瓤塞进嘴里,混合着穿透梧桐树冠的阳光咽下,发出满足的轻叹。
时不时来串门的邻居是个和善的黎博利阿婆,她偶尔带着她的小孙子过来,给他们家送上刚从自家菜地摘上来的新鲜蔬果。小小的黎博利少年在菲林女孩的投喂下咀嚼着甘甜的西瓜,眯起眼笑了,又缠上来要塞给她奇形怪状的漂亮石头。
玻利瓦尔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热情,奔放,即使阴谋四起、战火蔓延,局势不容乐观,空气中也依旧弥漫着那些野蛮生长的柑橘和菠萝的香甜气息。当地人民风淳朴,对她这样孤独且没有利益冲突的旅行者是很欢迎的。在某个村子,为了欢迎她这位来自东方的外来客,他们筹办了一场篝火晚会。夜间篝火下,歌舞升平。村子里的孩童们聚集在她的身边,听她说起旅行的趣闻,听她谈起另一端的她的故乡炎国的风土人情,露出羡艳的神情。
“那几年的旅行,我见到了太多以前不了解的事。”博士轻声说,“离开炎国的本家去维多利亚求学,又在维多利亚的大学任教……这些日子我以为我知道了很多,其实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冰山一角。我不过是从炎国的象牙塔,来到了维多利亚的象牙塔。再然后,在我至今还未结束的漫长旅途中见到的……才是残酷而真实的泰拉。
“尸骨堆积的资本高山……鲜血染就的地位台阶……政治家与资本家伪善的笑容背后两面三刀,不堪重负的民众们奋起反抗……大部分人,包括你的父亲潘乔·萨拉斯眼中的玻利瓦尔……现状大概就是这样吧?”博士瞥向埃内斯托,那双直视着路况的蓝眼睛看不出喜怒,“可是,以战止战,是一个难以破除的循环。”
埃内斯托握住方向盘的手稍有加力,关节开始泛白。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问不出。
“炎国有这么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是所有人都是深明大义、愿意无私奉献的。大多数普通人想要的,只是一生平安喜乐,无病无灾,和所爱之人安稳到老。他们不会在意究竟是谁统治他们,那些统治者的理念究竟如何。他们只希望,无论是谁统治,他们都能平等生活在一个和平的环境下,能够善始善终,不必为了生计担心。这也是罗德岛希望达成的……最理想的状态。”
大概是说话说得太多,博士有些累。她咳了两声,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板药片拆下两粒塞进嘴里生嚼,强忍着苦涩咽了下去。
“听起来……很容易徒劳无功,是不是?”
埃内斯托侧目,对上了博士大小姐平静无波的琥珀色眸子。
她微微挑眉,似乎在等待自己的答案。
埃内斯托收回目光,故作平静地回答:“博士真是个……理想主义者。”
“像我们这样沉醉于劳心费力还不一定能成事的白痴总是要为了什么信念活着,不然很容易陷入痛苦的深渊。”或许是因为嘴里的残余苦味尚未完全退散,又或许是因为身边的下属又忘记改口,年长的菲林女士有些烦躁,眉心深锁,“也许是理想,也许是爱。总之,是能够让自己和他人得到幸福的信念。虽然听起来很傻,但是一旦成功,受益的不会单纯只是我们自己,或者是某个国度,而是……整个泰拉。”
埃内斯托沉默半晌,最后只是轻轻弯了弯嘴角。
“其实我还是不知道,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