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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他把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庄园买回来?
“我让人去看过了, ”客厅里灯亮如昼,司行昭声线平稳:“你母亲买下庄园之后雇了人看顾,想等你长大之后交给你, 但后来被你父亲低价处理掉。”
司行昭:“国内她也有给你留下基金和投资的小公司, 因为你还小填的是你舅舅的名字。”
“她很细心,”司行昭指出:“考虑到了很多情况。”
他看着面前眼神迷茫的郁皊,声音不禁又放缓了一点:“你的母亲很爱你。”
郁茉手里有资金, 就用郁皊的名义投资了很多东西。
怕自己身体不好活不到孩子成年接管财产,又怕早有出轨意向的丈夫私吞她留给孩子的东西, 就央求哥哥代管。
郁茉算到了丈夫的背叛和身体的恶化, 但她不知道连身为舅舅的亲人也会贪图侄子的财产。
她去世没多长时间, 宣闻天的情人登堂入室, 带着尚未出生的双胞胎。
而他自己的孩子被送到奶奶家, 一无所有, 从备受宠爱的独生子到上一任婚姻的累赘。
等到郁皊的外婆去世,舅舅一家更肆无忌惮, 知道宣闻天不可能为他出头, 干脆卷走了托管的财产举家出国。
那个时候郁皊才十几岁,更别提他根本就不知道母亲留给自己多少东西。
就算知道了也没用。
他本人尚且被当成累赘甩来甩去, 怎么可能有余力拿回属于自己母亲的东西。
郁皊感觉自己的眼眶莫名有点酸。
他连忙低下头, 眼睑垂着。
头顶的吊灯太亮了。
“我知道, ”郁皊一开口,就感觉自己的声线很颤, 只好压着声音:“谢谢司总。”
司行昭把文件袋一起交给他。
“其他的我也会着手处理, ”他声线很低, 安慰似的哄人,带着十二分耐性:“耗时可能长一些, 时间过去太久了,想找到转让证明不容易。”
“但也用不了太久,”司行昭想了一下:“这两个月之内。”
“我保证。”
司行昭的声音听起来可靠又耐心。
郁皊睫毛颤了颤,抬头看他:“为什么?”
为什么要帮他。
他们不只是协议联姻的关系吗?
郁皊盯着转让书上的手写签名看了又看,眼眶有点红。
他本来皮肤就薄,禁不得一点刺激,现在心头涌上万般情绪,连着眼尾也一片湿红。
薄白的眼皮染上粉晕,漆黑的眼睫湿漉漉的,眼角下面那颗小小的红痣水洗过似的亮。
但郁皊没有哭。
他咬着唇,记得身边还有人,不肯露出狼狈的姿态。
薄薄的眼皮更红,眼眶湿热,
郁皊不想哭。
眼泪要是掉下来,就是承认自己的脆弱了。
郁皊很早以前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脆弱,用平静冷淡的面孔谢绝他人善意的恶意的视线。
别人未必是出于恶意,但他们的诧异中不免带了可怜,言语中透露出愤慨不平和同情。
可郁皊不想听见他们说自己可怜。
他更不想有人用同情的语气谈起自己的母亲,说她识人不清,不该和人渣结婚,最后落了个早逝的下场。
那算什么?
微不足道的同情吗?
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话就出来了,谈论了别人的不幸作为调味品,反反复复地品尝。
被谈论的人呢?就要一遍又一遍地被剖开,任由别人对自己的不幸指指点点吗?
郁皊不知道自己从别人眼里看到过多少隐晦的同情。
奶奶和外婆心疼他,经常拉着他说话,就算是宣家的亲戚,也有看不惯宣闻天二婚妻子的高调做派,同情他这个原配的孩子。
他们的同情都太苍白。
所以郁皊很早就学会了沉默。
但郁皊分辨不出司行昭的态度。
是同情,还是司空见惯?
男人的语气格外平静,没有起伏,像在讨论天气一样和他说出来。
省去了跨国寻找交易证明的难处,也没有说明这么做的动机,非常平和地把转让证明交给他,告诉他自己做了这件事。
郁皊抿着唇,定定地看面前的司行昭。
司行昭任由他打量。
郁皊看着脆弱,禁不得一点伤害,其实内心坚韧得很。
刺猬要用尖刺来保护柔软的腹部,他自然也有一身软刺,看不见摸不着,却直挺挺地横亘在所有人面前。
温室里培育出的玫瑰也有尖刺,想伸手触碰,就得忍受被刺破皮肤的疼。
比如现在,如果讨要不到他想要的答案,就会再也不提此事,任由司行昭怎么说也不会往心里去。
太倔强了。
司行昭慨叹。
想靠近他,就得忍受软刺,一而再再而三地表露自己的无害。
但这份倔强早就成为郁皊的底色,要是剥离出去,他就不是郁皊了。
司行昭的视线掠过郁皊雪白的脸颊和泛粉的眼尾。
“我只是想,如果她还在的话,”司行昭开口,语气更沉:“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这样色厉内荏地保护自己。
明明已经很脆弱了,却像张牙舞爪的小兽,不肯相信来自别人的一丁点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