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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你长大了,”司行昭的语气更缓,眼神竟然有些温柔,像是在透过什么东西看他:“也会这么爱哭吗?”
车窗升起来, 顶灯是偏橘的白色,并不明亮,落下来的时候十分朦胧。
郁皊有些茫然。
他这几天情绪不太好, 自然也没心情收拾自己。柔顺的长发松松挽在脑后, 脸盘显得更小。
郁皊偏过头,漆黑的眼睛里映着微弱的光,看上去有些懵懂。
司总在说什么?
他抿着唇, 有点难以置信。
八年前他们就见过?
郁皊不由自主地陷入回想。
郁茉是个喜欢旅游的人,刚结婚的时候经常和宣闻天一起度蜜月, 有了他之后就不怎么去了, 怕保姆带不好孩子。
等郁皊长大一点, 郁茉也会带着他去, 不过距离都不远。
唯一一次出国旅游, 是郁茉和她的表妹一起去。因为舍不得郁皊, 就把他也带了过去。
郁皊那个时候十岁。
他们去的是欧洲的一个小国,不知名, 但风景很好。
当时郁茉带着郁皊住在乡下小庄园。
郁茉好不容易和表妹出去玩, 就有些放松,看小孩子睡着了就把他留在房间里, 自己和人出去买伴手礼。
庄园里有负责接洽的管家, 房间里也有电话, 郁茉也没打算出去太长时间。
本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十岁的郁皊胆子还比较小,又被养得很黏人。做了噩梦, 一觉醒来发现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一下子就吓哭了。
他人小, 交代不清事情,用房间里的电话打不通, 穿着拖鞋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旅客很多,管家竟然没能注意到有个小孩子跑了出去,还跑到了街上。
才十岁的郁皊长得不高,因为脸嫩,比同龄孩子小很多。出现在异国街道上,不一会就有人围上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郁茉带他去的是小国家,语言很晦涩,郁皊当然听不懂周围人在关切什么,反而因为这么多人凑过来更害怕了。
他只想找妈妈。
黑发黑眼的小孩在陌生的街道上跌跌撞撞,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去了,举目都是金发碧眼,面容深邃的陌生人。
郁皊都要被吓死了,眼泪都不敢掉。
好不容易碰到个在街角坐着的黑头发的年轻人,他想也不想就扑了过去。
“妈妈……”才十岁的小孩下意识呢喃,声音很嫩。
被陌生小孩突然抱住的人回头。
是个年轻男人,或者说少年,黑发绿眼,面容是很深邃的英俊,坐下的时候身形也很高大。
陌生人的眉头微微拧起来——
他不认识这个要哭不哭的奶团子。
如果是八年后的郁皊,大概能认出来这个在街角长椅上一个人坐着的年轻男人是司总。
是十八岁的司行昭。
这时候司行昭的样貌和八年后没什么区别,顶多是眉眼里少了几分冷意,有点青涩,却依旧不近人情。
他一个人坐着,手上拎着个牛角包的纸袋子。
十八岁的司行昭没动,疑惑地看了看扒拉自己的漂亮小孩。
“你……”他下意识用了中文,觉得这小孩应该能听懂。
可惜这时候的郁皊才十岁,胆子很小,又有些敏感,看见自己抱错了人,本来就发酸的眼眶更红了。
他一下子就哭了。
郁皊憋了好久,又冷又怕,眼泪断线珠子一样地往下掉。
他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哭的时候也不闹,就是一个劲掉眼泪,委屈极了。
司行昭一下子就僵住。
不认识的漂亮小孩哭得整个人都在抖,眼泪吧嗒吧嗒往他身上砸。
“我要找妈妈……”绵软的小手抓着陌生人的风衣下摆,花瓣似的嘴巴紧紧抿嘴:“妈妈……”
司行昭:……
“我不是你妈妈。”他没从记忆里找出这个漂亮小孩,司行昭拧着眉,很礼貌地和小孩交流:“我也不认识你妈妈。”
但他不知道小孩哭的时候是不讲道理的。
抓着他的小孩哭得更大声:“妈妈……”
眼泪越掉越多,司行昭的眉头也快打结了。
怎么小的孩子,怎么有这么多眼泪,水做的吗?
郁皊的哭声很快吸引来了周围的路人,司行昭的余光还瞥见了带着执法袖章的警察。
司行昭:……
他是来找在度假的母亲的,还不是很想被当地警察留下来谈话。
下午天阴,风也有些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孩只穿着拖鞋,手冰冰凉凉的。
眼眶含着泪珠的小孩扭扭捏捏的。
司行昭脱下自己的风衣给这小孩裹上。
他身量很高,偏偏这小孩太小,不管怎么穿都容易在地上拖一截。
被风衣裹住,不那么冷的小男孩抿唇看他,眼睛又大又圆。
司行昭这才发现这小孩长得是真漂亮。
黑发黑眼,皮肤很白,唇瓣又红,五官长得很精致,娃娃一样。
就是太爱哭了,鼻尖也红红的。
司行昭认命,把还在掉眼泪的漂亮小孩抱起来,拿自己的风衣把他完全裹住。
小孩乖乖地趴在他肩上,重量对他来说几近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