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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琳琅沉重地点了点头,正不知该从何下手之时,她却忽然想起了李景修在被问罪的前些日子,曾给她拿来一本刚拟好的法令。那里有些规定,对这些将领并不是很友好。
“难道,是军方吗?”李琳琅想着。
“军方忌惮,所以出手陷害?”荀旖想了想,“那这人一定很熟悉楚王和皇帝之间的恩怨,熟悉姜皇后为文字狱死谏的旧事,却不知道你为楚王做过的事……而且,他还要有一个能完美模仿别人字迹的写手……会是谁呢?”
李琳琅听到此处,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垂眸沉思片刻,忽然一把抓住了荀旖的手。“是宁成伯,”她说着,眼里又含了泪,“苏誊,誊是誊写的誊。”
荀旖闻言,愣了一下,又震惊不已。只听李琳琅接着哭道:“当年姜皇后自刎而死,父皇为了面子,没有将她的死因宣之于众,知道内情的人本就不多。既是军方,又要知道内情,还对我有着误解,与此同时,他还要有一个能帮他作假的人,而苏誊,正有模仿字迹的本领……荀旖,一定是他!我怎么竟忘了,我怎么竟把他忘了!”
荀旖听着,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其实她知道答案的,那就是人的先入为主真的很可怕。在李琳琅原本的设定里,作为冯晚晚父亲的宁成伯,是一个好人;苏誊作为文字狱的幸存者,作为未来皇帝的智囊,也是一个好人。可如今荀旖已然意识到,这世上的人并不是只有好坏这么简单的。
她正想着,只见李琳琅猛然站起,又向外走去:“我这就让香丘安排,我要见见这个苏誊!”
“琳琅!”荀旖也忙起身,叫了她一声,却欲言又止。
李琳琅站住了脚步:“怎么了?”
荀旖低了头,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如果,真的是宁成伯,那晚晚……”
李琳琅听她如此说,怔了一怔,又无奈苦笑。“是啊,晚晚,”她说,“还有晚晚呢……”
宁成伯府里,冯晚晚临窗坐着,黯然伤神。她已经在宁成伯府里住了好几日了,自李景修被赐死后,她便再也没有回过武进侯府。
侍女见她只望着窗外出神,不忍打扰她,却还是不得不传话给她。犹豫再三,侍女终究还是开了口:“夫人,该回府了。”
冯晚晚却只是摇了摇头,她的心中只是钝痛。为什么,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旻天疾威,弗虑弗图。死得其所,死又何惧?”她念着这十六个字,心中更是悲愤交加。放眼朝廷上下,每次皇帝有荒唐之举时,唯有楚王敢出头劝谏;百姓有难时,也总是楚王先带头做事。他满心都是这大魏天下,可最后,他竟落得如此下场!
“夫人?”那侍女又关切地唤了一声。
“就让我在家歇歇吧,”冯晚晚说,“那个地方,我实在是不想回去。我不想回去,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
侍女听了,也不忍再劝了。她低下头,又侍立一旁,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冯晚晚坐在这里,只觉自己要被这压抑的氛围压垮了。她要出去走一走,散散心。她不能让自己显露出太过悲伤的模样,即使在这宁成伯府,她也要努力保持着理智。她知道,她早已不是这个家里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女儿了,在家人眼中,她只是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是武进侯府的媳妇。
想着,冯晚晚站起身来,又对侍女道:“别跟着我。”说着,她便出了门,只在宁成伯府里迈着沉重的步子、游荡着。
“楚王已死,我们可以松口气了。”园子里,这一句话忽然飘进了冯晚晚的耳中。不知何时,她竟转进了宁成伯府这园子里的偏僻之处。她忙抬起头来,只见四下无人。
“说实话,楚王可惜,”她又听见有人说,虽然这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的,可冯晚晚还是听了出来,那人的声音很像她的父亲,“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是啊,”另一人说,“如此重要关口,军权是最要紧的事。若真是被他做成了,我们再想起事就难了。这大魏朝廷早已腐朽至极,多留它一刻都是灾难。只能,暂且牺牲楚王了。”
“话虽如此,但老夫心中还是过意不去。”冯黎说。
“冯兄,你怎么也自责起来了?”另一人说,“说实话,这怪得了你我吗?是那老昏君自己忌惮自己的儿子,我们顶多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起疑心的、下令的,不都是李沔那混账老儿吗?冯兄,为了报仇,为了天下,我们只能如此了!”
冯晚晚听着,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寒意来。她不由得握紧了手,又轻轻后退了一步。
宁成伯冯黎正在同友人说话,却忽然隐隐约约听见有石子落地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在花丛边上多出了一颗小石子来。宁成伯皱了皱眉,又对友人笑道:“说来不巧,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要处理。贤弟不如先去前边坐一坐?”
那人见宁成伯如此说,便应了一声。二人互相行了礼,他便走了。宁成伯见他走远,方才叹了口气,背对着那花丛,道:“晚晚。”
冯晚晚从花丛后绕了出来,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仍是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一切。“为什么?”她问。
“为什么?”冯黎冷笑一声,又抬头看向了天,“还能有什么为什么?无非是,他碍事了。”
“那你也不能如小人一般陷害忠良啊!”冯晚晚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对冯黎喊着,她眼眶瞬间红了,“那可是,楚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