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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李琳琅眼中,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自己。
但如今,李琳琅肯去见冯晚晚,应当是最好的结果了吧?荀旖想。
两人来到了饮露阁中,冯晚晚已在那里等着了。见二人来,冯晚晚便恭敬行礼:“见过殿下、涵真道长。”
冯晚晚也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她知道,李景修的死和自己的父亲脱不了干系,她虽不认同父亲的做法,却也无法否认那人是自己父亲的事实。
“这债,就让我来偿还吧。”冯晚晚心想着。李景修未做成的事,她会努力做成。这一切并不只关于男女私情,更关乎她心中志向,关乎她从儿时起便向往的那个海清河晏的太平天下。
冯晚晚如此想着,又看向了李琳琅。她知道这虞安公主不是表面上的草包,如今她的父亲做了这等事,虞安公主真的会毫无察觉吗?
荀旖敏锐地察觉到冯晚晚语气谨慎疏离了些,心中一时不是滋味,便忙拉着冯晚晚坐了下来,笑道:“我可见到你了。正好,小桃刚做了些点心,你一会儿到我那里坐坐,尝尝新鲜的。”
“多谢啦,只是今日恐怕时间来不及,”冯晚晚微笑着,看向了坐在她对面正慢慢酌茶的李琳琅,道,“殿下,我今日来,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正巧,”李琳琅垂着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也是。”
“那多半,我们是想到一处了,”冯晚晚唇边带着苦涩的浅笑,“不如,殿下先说?”
李琳琅盯着手中的茶杯,喉头滚动了一下。荀旖也紧张起来,生怕李琳琅压不住内心的悲痛愤恨,不由得屏气凝神,甚至做好了打圆场的准备。可在这时,李琳琅却挤出来了一个笑容来。这笑容虽略显勉强,可荀旖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彻底放心了。
“前线密报,天气转凉,匈奴又在南迁,只怕又要起战事来……如果可以,我想你去做这个主帅,我有办法帮你周旋。”李琳琅说。
冯晚晚闻言,愣了一下,也笑了。“我自然是愿意的,”她说着,又起身行礼,“多谢殿下。”
“你和我们,不必客气,”李琳琅也忙起身去搀扶她,又垂眼说着,“说到底,本宫也是打心底里地想要你过得好。”
“只是有一点,”冯晚晚说,“殿下能尽量晚些宣布吗?或者,想办法不让武进侯府拦着我。”
“这简单,”李琳琅说,“本宫会想办法让武进侯府和宁成伯府都推脱不得,甚至巴不得你去做这个主帅。你且放心,包在本宫身上。”
“多谢殿下了。”冯晚晚又道了一句谢,随着李琳琅一起坐了下来。可她心里总觉得不对,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开了口。
“殿下,我有一事不解。”冯晚晚说。
“请讲。”李琳琅说。
“殿下如此苦心经营,究竟所为何事?”冯晚晚毫不避讳直截了当地问着。
“所为何事,”荀旖听见李琳琅无奈轻笑,又反问冯晚晚,“你觉得呢?”
冯晚晚闻言,沉默片刻,又如实答道:“我初和殿下相熟时,本以为,殿下是为了楚王。可后来,殿下又冒险送我从军,那时我便觉得不对了。说实话,我至今都猜不透殿下究竟在想什么,我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冯晚晚说着,认真地凝视着李琳琅:“殿下是好人。”
“哦?”李琳琅不禁挑了下眉,却又苦笑着自嘲了一声,轻声重复着:“好人……”
“是的,”冯晚晚点了点头,“虽说当今世道,用好和坏来界定一个人实在是太过肤浅,但我还是想说,殿下是好人。因此,我愿意相信殿下。”
李琳琅闻言,看了一眼荀旖,只见荀旖对她轻轻点了点头,又微微笑了。见荀旖如此,李琳琅沉思一瞬,又抬起头来,问着冯晚晚:“若本宫说,我所图者,乃这大魏江山,你会作何感想?”
荀旖只见冯晚晚瞳孔一震。“什、什么……”冯晚晚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琳琅却又低了头,浅浅笑着:“你没有听错……本宫,是有野心了些。”她说着,扭头看向窗牖,从缝隙中去窥窗外的一片萧瑟,眼中也带了些许悲凉:“其实,本宫原本也没有想要这么多。可后来本宫渐渐意识到,有些东西,不是一味忍让就能换来的。如果想要平静安稳的生活,只能靠自己。”
李琳琅说着,收回了目光,她看了一眼荀旖,又对冯晚晚说道:“晚晚,我想要的,就是这天下。这天下是你、是我、是涵真道长、是景修哥哥希望看到的天下,是这天下所有人希望看到的天下,一个没有不平事的太平天下。”李琳琅说着,也郑重了许多:“晚晚,你可愿,追随我?我们一起,还天下安宁。”
冯晚晚听着,愣了一下,也严肃起来。“殿下此话当真?”她做着最后的确认。
“当真。”李琳琅语气坚定。
冯晚晚闻言,并没有立刻说话。她又站起身来,走到李琳琅身侧,又忽而跪了下来。“冯晚晚,愿意。”她说。
荀旖见状,也站起身来,又不由得轻轻笑了。她看见李琳琅慌忙扶起了冯晚晚,二人皆是热泪盈眶,双手紧握,就此定下这关乎天下的诺言。荀旖不由得也红了眼眶,却只在一旁立着,浅笑不语。
其实,她二人本就该如此亲近的。在这个世界里,和李琳琅在血缘上亲近的人是李沔、是杨皇后、是李景修,但在更高层次的灵魂深处,冯晚晚才称得上是她异父异母的亲姐妹。荀旖知道,在李琳琅曾经历过的那段看不见未来、痛苦挣扎到近乎麻木的岁月里,她打发时间写下的文字,就是她内心深处最迫切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