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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气氛剑拔弩张,秦王早已习惯。
“郡公娘子从前便喜欢拉着全家对本王羞辱审判,如今仍旧不改这毛病,可怎生得好?”
郡公也觉娘子那话说得不好听,和起稀泥来,“如今人你也打了,气也应当消了罢。”
秦王落座在郡公身边,他牵起嘴角,仿佛真是父慈子孝的模样,“阿爷不是最喜这金瓜贡茶了么,今日怎么不曾动过?”
接着却将郡公身边那盏茶泼去了大娘子脚边,“旧茶苦口,还是续上得新茶香。”
娘子猝不及防,叫她泼湿了半幅裙面。
“你——”
秦王仿若并未闻,给自己也倒上一杯,“阿爷说呢?”
“言许——”
言许是秦王独孤及信的字。
那边郡公娘子指着他的鼻子问,“我自问孤独府上好吃好喝的待你,如今你封了王,倒成了我的仇人。”
“大娘说郡公府上好吃好喝的待我?简直令人发笑……”
秦王抿上一口新茶,“娘子仿佛忘记了,郡公府姓独孤,那是我独孤氏百年基业,同你一个外人有何关系,又哪里用得着你来好吃好喝待我?”
“秦王好大的口气,听这话的意思是要替父休妻了,我成了外人,”她指甲上涂着的殷红来回在秦王和郡公之间比划,“可莫要忘了,咱们还是有诰命在身的,有官家钦赐服制,享朝廷俸禄的。”
大娘子同独孤朗越恁得相似,总喜欢将官家搬出来压自己一头。
秦王将身子向后靠去,一时并未出声,仿佛在审视她这句话的分量。
郡公娘子以为捉到秦王的七寸,翻了翻宽袖,不时对着秦王轻笑,“官家最重仁孝,王爷应当最是清楚了。对着嫡母这般放肆,历朝历代不曾有这道理。”
他发怒的前兆便是这样,声音压得极低,似乎仍旧是好言好语。可两手撑桌,小指在桌上不时敲击,“拖出去——”
秦王耐心耗尽,不想再多言语。
既然郡公娘子这般不开眼,总要有人给她瞧瞧如今是什么天地。
“言许!”
郡公也曾是一方豪强,自有一股威吓之气,坐在那里便有不怒自威的气势。这会儿在他看来便是秦王造次,郡公隐隐偷出盛怒之意。
“她如今是你阿娘!”
“我阿娘死了十来年了!”
他回身一字一顿道,“拖出去!”
洪四海是谨尊着秦王之意的,自然不会去管旁的人是怒是笑,他一招手屋子里便进来侍从。
“反了你——”
“儿如今是要反了,”秦王抢了话头,鼻息渐重,这股子怨气憋在心中早不是一两日了,“也该叫阿爷知道知道,独孤氏的天儿早就变了。”
几个人高马大的侍从将人绑着抬去了院里,郡公娘子一个养尊处优的妇人哪里是对手,又气又怒正不断叫骂。
“大娘子好利的一张嘴,再等些时候,看你还硬不硬气的起来。”
郡公见呵斥不住,便叫了自己人手前来,两方正要对峙,秦王却在一旁凉凉道,“阿爷此次进京,不是只为了朗越婚事吧?”
当爹的遇上性情同自己如出一辙的儿子,论出招彼此都无胜算。
“你故意激怒朗越引我们进京,应当也不只是为了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吧?”
那剑拔弩张的氛围似乎渐渐褪去,两人都拿捏了对方所求,只是郡公娘子正受着板子,一时哀嚎不止。
看儿子并没有要好生商量的意思,他叹了口气率先抛出条件来,“郡公府的爵位便让与你二弟,我老了之后,叫大娘子和你几个兄弟也能有个容身之所。”
“至于你母亲,她跟着我的时候无名无分,如今人没了,就抬为侧夫人吧。”
秦王耻笑一声。
“阿爷倒真会说笑。”
郡公正欲再谈,洪四海却附耳过来,他便先止了郡公接下来的话。
“王爷,戚家娘子求见。”
秦王好似听错了一般,一个愣神,接着那原本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好。”
郡公便见他起身要出门而去。
“阿爷再好生想一想,今日只一点小小颜色,若真激怒了我,郡公府还保不保得住,便未可知了。”
宜都左思右想,姨夫这事非同小可,若是叫阿爷那等直性子人转过弯儿来,还不知姨夫要再吃多少苦,不如自己出面来探探秦王口风。
瞧着姨母和妃令难受,她实在觉得心疼。左右不是多难的事情,实在若是不成,以独孤及信那般冷情冷面的性子,不过数落自己几句,总不至于将她轰出门去,令她在外难堪。
宜都想着那日他捏着自己的指尖,轻声叫自己“别怕”,便有了几分底气,仗着这两字到秦王府来求见。
从前听阿爷说过,那武都王府戒备何等森严,自己当日叫安执白送信实在难为了他,如今自己来了秦王府,才是果然不假。
她只在门前停留了下,那门前执戟的卫军便几步戳到了马车前。
宜都吓了一跳,“将军,可否替小女通传。”
“可有名帖?”
她张了张嘴,“这个却没有。”
“娘子请回吧,恕在下不能通传。”
宜都叹了口气,“我是戚家来得,您若是见了洪四海洪将军,烦请帮我带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