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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好好好。听你的。”
秦禾生一进灶屋,就看到缩在角落的阮氏,心里暗哼一声,扯出古怪的笑意:“儿媳呀,巧儿回来是好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反倒将我困在你屋子里?”
秦巧舀着粥,一边回道:“不怪嫂子,是我的错。”
她把粥端到秦禾生跟前,对坐着,问道:“爹,您方才那是怎么了?”
可她不知,背后的阮氏一听到秦禾生的声音早已白了脸,此时才僵着扭回头,她不敢开口,见秦禾生投来阴鸷的目光,猛地一提气,哆嗦着伸手指向秦巧腰间。
秦禾生咽了一口粥,只是顺着阮氏手指方向瞟一眼,继而无事人一般移开目光,长叹道:“二娘,你如今归家了,爹就跟你说实话吧。方才爹那般是因为受了神仙膏的供奉,正跟神仙们说经讲道呢。
你是不知那神仙膏的妙处,受了供奉,凡人肉胎就能羽化成仙,上天听佛祖的经文,供奉越久,见到的神仙便越多,这身上的功德自然无量。”
他颇为自豪地指了指自己:“你知道爹如今已位列何家仙班了吗?”
秦巧困惑地摇摇头。
“元始天尊座下紫金洞成元道长第五百三十一位弟子。”
好长的名讳!
秦巧抿下嘴,“爹,我记得您以前最爱庄稼了,每到收割的时候,总是牵着黄牛长耕犁耙,稻子熟了,手指轻轻一掐,汁水丰”
“莫说那些了。种地哪里有攒功德重要!有了功德,位列仙班,才是头一等的大事。”
秦禾生一挥手打断她的话,满不在乎道:“种一辈子田,下一世投胎就是畜生道。家里那几亩烂地,早就卖了,银子用来供奉仙君道长才对。”
他扒拉了最后一点粥米,提到了供奉,笑容便和善起来:“二娘,你在外头这些年,可攒下些贴己银子?”
他看秦巧瞬时谨慎起来,急忙摆摆手:“爹的意思是可不是要问你讨来。你攒下的钱,都是这些年你受苦换来的,可得护住了。”
他压低声音嘱咐:“咱们这村子多了不少歹人,白日里探听谁家有钱,夜里趁黑摸上门,多少金银都得被偷光喽!”
秦巧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包裹,点点摇摇头:“我没攒下多少贴己。”
秦禾生眼珠子打转,心说:没银子,哄鬼呢?
他吃饱了,起身往外走:“你如今归家了,便和你嫂子一道处处,家里外收整收整,也好住人。”
秦巧看他是要出门的架势,追问:“您要去哪儿呀?”
“随处逛逛,你刚回来,爹去寻摸些肉来。”
秦巧跟他到门边,目送他走远,身影黯淡成一个小黑点才收回视线。
方才转身,却见对面邻家门扉大开,有一老者窝在竹面躺椅上,闲适地晒着太阳,脚边团一只浑身毛黑的猫,一双贼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秦巧看了几眼,不由羡慕这类日子。
谁人暮年,不期盼能有这般风顺阳暖的日子呢?
她往回走,对首的老者像是察觉到什么,微挑个眼皮,只看那姑娘瘦高的背影落寞离去,大约想到了什么事情,眉峰轻轻蹙起。
然而仅是一下,便毫不在意地继续晒太阳。
这世上过得可怜的人多着呢,他又能救几个呢?
阮氏已经开始清洗,秦巧左右看看,询问了打水的地方。
“二娘,不着急,等拾掇拾掇,我领你去村里走一圈,认认地方。”
她说了,顿下,犹豫再三,终究没说二话。
秦巧问明之后自己是要住在南屋子,便自顾去洒扫。
南屋子紧靠灶屋,两处挨着有什么响动都能听着。
屋子里常年空着,只有角落处有一张落满灰的竹床,勉强还能睡人。她把着眼的地方都清扫干净,赶走非要和自己玩的哥哥,终于得空坐下,好好思谋。
眼下这处境,已是很好。
阮氏口中的爹是个上瘾的恶徒,她会记在心里,日后多留一处心眼,省得被算计。
腰间的包裹终于解下,看着鼓鼓的,其实只几件能换洗的衣衫,多了一双称脚的鞋子。
所谓的贴己银子,她没有攒下多少。
这十年被倒手多次发卖,遇到的善心主家其实不多,唯有上次最近一次的主家厚道,月月给份例,年底还多赏些红钱。
这些年她过得节省,不类其他伺候的婢子,总是买什么头绳胭脂香油,零碎的铜板多了,倒也攒了七八两银子。
最值钱的是曾得了主家女娘赏的一只珠花,送到当铺,死当换了一张银票,足足十两,那票子轻飘飘的,她缝在了衣衫内衬,日夜不离身,是她最大的底气。
她想了想,从荷包里翻出一小角碎银子。
出门前递到了阮氏跟前,“嫂子,我身上没多少贴己,这些年都是给主家做奴婢的,若不是机缘,也换不来良籍。掏不出多的,这一点算是我刚回来补贴家用的,你拿着使唤吧。”
阮氏立马便接过,上下一掂量,约莫有个八分重,顿时笑开了花。
“正说家里快要断粮了呢,这钱来得巧。”
她把银子往贴身的藏处放好,这才引着秦巧出门。
“二娘,你出去这些年,都是给主家做什么活计的?”
知道做什么,便好谋算后边的事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