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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思右想,很想问问屠生是何态度?
胡老看他急得手臂乱飞,驱赶飞虫一般闭上眼,“你去外头寻个树杈子来,老儿我还识得几个字,你写来问吧。”
于是飞奔出去,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上另一个身影。
秦巧听胡老三言两语说了,再看蹲在地上飞快地写着字的崔三。
“莫着急,胡老识的字不多,你写得准些。”
其实她是不认多少字的。
一打眼看去,就觉得他写得好看,生怕他习惯了以前书法大家的手笔,龙飞凤舞的,万一胡老也看不懂呢?
识的字不多的胡老觑眼打量一番:“是问屠生的子嗣是不是?”
一着急写了半地的崔三忙点头。
怪他脑子昏,写得过细致了,什么屠生婚否生子否云云太多。
“下回精简些,看得人眼累。”
胡老重新坐回摇椅,面上带出一种莫名的笑意:“这点子你放心吧。屠生娶亲至今,一无所出。凡他这种做尽恶事的恶人,命中注定子嗣缘分浅薄。”
若崔八真能有孕,屠生不会亏待了她去。
想明白这事儿,崔三才泄气一般坐在地上。
秦巧看他脑门生汗,先去阖上门,夜风吹着,别刮得人起风寒。
“胡老,忙了一天,先吃些热乎的五味粥吧。”
她手里提着食篮。
盖子揭开,最上一层是冒着热气的五味粥——由粳米、花生、豇豆、小豆、罗汉豆合并煮成的稠粥。
“这五味粥是慈恩庵堂晨间放的义粥,说是喝了能长寿。我与嫂子弄回来后,掺水又往里头煮了些粳米。”
时人爱吃粥米,更信奉节食惜福。
一日两餐,其中早上那顿饭少不了要有一碗粥。
慈恩寺的义粥要每天刚交四更才能领到。
胡老吃这一份上心,便也觉得早些时候帮衬秦家,自己没看走眼。
粥拿过了,内盖子再揭开。
底下是三个圆面、孩子手掌般大小的竹盘。这一看就是崔三的手艺活。
再看里边——水灵的白萝卜、酱辣瓜、煎肉豆腐。
分量不多,将好好够他吃得丰足,又不撑食。
若是只他一个,饿过头了,随手扳口冷米泡些热水就凑乎了。
胡老也不说话,埋头扒拉粥,吃得呼啦啦直响。
没一会儿就抹嘴光净,惬意地窝后去,长叹一声。
秦巧将煮沸的茶炉端到他身前,“那我们便走了,您也别冷地呆着,早些歇着吧。”
胡老喉咙里胡乱嗯哼一声算作答应,看崔三斜高一个尾巴似的跟在秦巧身后,扬声喊了句:“镇上有家木匠铺子,是我一老友。他想收个徒弟,小白,你要去不去?”
崔三还没反应过来,秦巧已经笑呵呵地连声答应,“胡老真心疼我!再往后,我还给你送好粥食!”
胡老扭脸不愿看她,只不过听她叽喳地跟崔三说明日拜师的事情,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笑了,又连忙止住,搂住肉嘟嘟的黑猫,往内间去了。
青口镇不小,容下有十数乡里村。
往日秦巧早起一旦柴火,步赶步送到镇上,卖上十几个铜板。再一铜板换一碗熟水,暖过身子,在日中前就能归家。
今日照旧这般安排,只不过出入多了个崔三。
阮氏早早安顿了滚过肉糜的粥米,盯着他们吃过送出门,才继续回屋子安歇上。
天冷,正适合睡个回笼觉。
一路上无话,到了镇上,一个向东寻胡老说的牛家木铺,另一个向西,那处远些,但住的是些稍富裕的人家,柴火容易出手。
秦巧道:“你先行,我看着你走。”
崔三抿抿嘴,手指蜷了下,想比划些什么。
秦巧看他目光躲闪,顶房梁的个头如今却缩着肩膀,一副贼儿样子,瞧着可怜又不正派。
她呵呵手心,觉得暖些了,贴在他脸上。
因他身量长些,自己都不得已仰着脸。
“天凉,你脸都白了。”
她来回搓了几下,傻呵呵地同他笑笑,伸手解下项帕示意他低头。
项帕是阮氏用上回买的新布做成的,料子色寡淡却厚实,朝前的夹芯续了些碎棉头,往嘴上一堵,半张脸都在里头。
她往上轻提了下,将他耳后被刺过的墨青字眼遮住,“就这般去吧。”
他是在汴京里见识过的贵郎君,区区一个小镇,吓唬不住他。
崔三摆着头蹭了蹭,鼻息之间是清淡的皂香气,是她残留下的味道。
有此念头,心上蒙郁的畏惧渐渐散了。
他比划了下手指——我们一同归家?
左右的两个‘小人’指头来回扑腾,秦巧心里发笑:“自然一并归家。你先在木匠处呆着,今日镇上有小集,卖了柴火,我来寻你,再一并买些家用。”
柴火不贵,但是积少成多。
看天,再往后还得冷,家中的蚕还没加茧子,先购上些棉花做几件御寒的衣裳,若不是实在扛不住。
她目送人拐上小道,再看不见身影,这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