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张红(5 / 8)
的小胖子,他爸是当官的,他也没吃过几次金丝猴,眼下他不怎么看得起的女同学有糖吃还被表扬,给他激恼地肚皮一鼓一鼓,刚下课,就乌泱泱的一大帮冲到李煦桃座位跟前,威胁她把金丝猴“送”给自己。
李煦桃没出声应,只偷偷伸手护住衣兜,被同行的小子眼尖地看去,一把拽过来,连扯带抓,把那两粒奶糖给夺走,还要丢下一句
“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村里人嚼口舌,是不会当着小孩子面的,但架不住有偷听的皮猴,尤其是村长儿子这伙人,原本就是个顶个的顽皮无赖,听到的闲话只多不少,此时拿出来,你一句我一句地顶李煦桃,把人小闺女气得,圆杏眼里水汪汪。
“你娘就该浸猪笼,你是她生的,你也逃不了。”
“俺娘说了你就是个贱货生的小贱货,我们不想和你玩。”
“你爹就是个捡破烂的,他捡你妈,还捡你……啊!”
说这话的是小胖子,李煦桃没允许他把话骂完,一拳砸他那胖脸上了,谁都不能欺负她爹。两个人滚在雪地里,李煦桃扑在身上,照着小胖子的脸又抓又咬,别看丫头个小,那拳头舞起来虎虎生风,给小胖子揍得哭爹喊娘,眼泪哗哗的比刚刚李煦桃掉的多得多。
这下任谁都不敢上来说话了,几个围观的小姑娘胆子小,吓坏了直哭,去找老师了,最后是主任来,才把李煦桃从小胖子的身上扯下来,看见是村长儿子被揍,这老师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的,拽着李煦桃的胳膊就嚷嚷开。
“干什么你李煦桃,你胆子真大,还敢打人了!?走,走,跟我去办公室,现在叫你爹来,张丽,你去喊。”
“李叔,李叔!出大事啦桃桃她……!”
厂子前不久裁员,李北成被迫下岗,这时候正对着铁盒里薄薄的纸票发愁咧,门外叽叽喳喳动静一响,泪也不顾得抹了,披袄就出门,急急地问:“嘛啦,丽姐?”
传话的是李煦桃亲近的小朋友,跑了一脑门汗,到跟前呼哧呼哧的,李北成拿布给她擦擦脸,再问,小姑娘这才说得清楚些。
“李煦桃和村长家儿子打架了,他们抢糖吃,李煦桃把唐龙文脸给挠破了,老师叫你去呢,现在就去。”
那还顾得上想什么,李北成着急忙慌就要走,堂屋推开门,他妈拉拉着脸走出来,喊
“我和你一起去。”
母子两到办公室时候,村长媳妇也到了。李煦桃正孤零零地靠墙站着,被主任劈头盖脸一顿训。刚进门,村长媳妇就嚷嚷开了,直说你这闺女手真黑看把我小儿子挠的没个好样,这事没完怎么怎么的,老师就在跟前附和说什么要记过处分。
妈没说话,李北成心慌极了,拉起李煦桃的手让她道歉,李煦桃不肯,脸都憋红了,哇的哭出声,把先前小胖子几个说的混账话复述了一遍,末了扑她爸怀里嗷嗷哭。
李北成脸黑了,他妈更是。李北成妈是个泼辣户,比李北成心眼多很多,这几句一听还不知道是怎么闹开的,她家里的事情,她自己爱骂爱打,那都是关起门来干的,哪里容得别人来踩脸。当即一哼,把桌旁的椅子一踢,跟村长媳妇对着嚷,比嗓门大谁能干得过她。
“徐凤兰!你别顶着你那张脸在这耀武扬威的,你儿子自己尿腚一身骚让我孙女打了那是他活该,嘴里喷的什么粪,你教出来的更不是个东西。”
“走,北成,带着桃桃走,什么贱玩意主任还是什么文化人嘞,瞎了驴眼啊!”
风波结束得很早,村长是要面子的,他家儿子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说李煦桃她妈坏话,那是坏了规矩要闹村里不和气的。村长跑了趟李家,还带了点东西啥的,只说是小孩子们顽皮耍嘞,让李煦桃继续回去上学,孩子哪能不上学呢是不是。
这番好言相劝,李北成不能不领情,桃桃背起书包又回去上学了,没人再敢冲她皮,都怕挨挠,唐龙文脸上印子还没消呢!
爷爷奶奶死的时候,李煦桃没去送葬。村里头讲小孩八字轻,容易鬼上身的。她就趴在窗户根下,透过因哈气起雾模糊的玻璃,看着他们的院子站了许多不认识的大人,男的女的,个个是哀愁可怜的脸,他爸被围在中间,肩塌下去了。
到晚上院子才安静下来,李煦桃窝在被窝里,她爸披着衣服背对她,小吊灯一晃一晃的,照着她爸佝偻的影也一晃一晃的。
“爹……”
李北成扭过头了,赫然是一双忍不住湿濡的哭眼,李煦桃不知道怎么哄她爸开心,就钻过去,拿小手摸她爸弯曲的脊梁,边拍边喊爹,就只喊爹。
“桃桃,爸带你进城。”
村里没根了,李北成不想让李煦桃一辈子呆在这个穷地方。桃桃聪明的,不能辜负了她的聪明。
卖地,进城。厚重的铁锁把门一锁,李北成扛着行李包,右手拉着小小的李煦桃,坐上了去金裕的车。
下雪了。
李煦桃下火车的时候,几粒雪粒子落在通红的鼻尖上,她轻轻地哈气,将围巾掖紧了,慢慢走出了站台。已经很多年没回来了,四年,还是五年?六年?金裕的变化太大,李煦桃甚至不清楚应该坐哪趟公交车能到家,好在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个跑了许多年头的老行家,拍着胸膛讲金裕大小的路都清楚。
“好老的村了,老妹是来走亲戚?”
“嗯…很久没见了。”
李煦桃含糊应下一声,事实上,她不知该不该认这个所谓的亲戚为“父亲”,便沉默地将头移向窗外,手指死死扣紧皮包的挎带。
接到金裕派出所电话的时候,李煦桃正对着丈夫衣领侧夹着的,不同于她发色和卷曲程度的长发发呆。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李煦桃将这根头发捻进塑料袋里,从陌生的女士香水、口红印,到长卷发,不停出现在丈夫正常工作交际中不应该出现的位置,就像一些单独朝向她的蠢蠢欲动的挑衅,其中蛰伏的浓浓恶意,来自一个女人。
民警把电话拨过来时,李煦桃刚擦完眼泪,眼睛有些红红的,她接起电话,轻轻地喂了一声。
“您好,请问您是李煦桃女士吗?您的父亲李北成目前在xx路xx派出所,我们看他好像有些神志不清,且不认得回家的路了,您可以来接一下他吗?”
“我…我不在金裕,我太远了,您…我没有能联系的人。”
独居老人走丢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民警答应将李北成送回他现在的居住地址,末了还劝了几句。
“为人子女,应该多回家看看。”
李煦桃没应,只是道谢后把电话一挂。
丈夫回来时,屋里黑漆漆的,他打开客厅灯进房,才发现沙发里坐了个李煦桃,耷着个头,见他回来也没动静。
“在家怎么不出声,吓我一跳。”习惯性地抱怨,丈夫扭头去餐厅,桌面空空如也,他皱起眉,再去看厨房,冷冰冰的,今晚没开过火。“搞什么,你一天到晚在家当弥勒佛呢,饭也不做了?”
“我要回一趟老家,”似是才梦醒,李煦桃迟迟地出声,没搭理丈夫的责问,只是将散乱的发绕到耳后,起身。“这几天你自己做饭,要不就点外卖,或者去你妈家吃。”
和丈夫错过肩膀的时候,她听见丈夫口中毫不遮掩的厌弃。
“就那么个爹,有什么好回去的。”
是啊,有什么好回去的。
李煦桃把门关紧,怔怔地站了一会,她和丈夫分房睡很久了,不必给他留什么门。与其说是因为那通电话担心要回去看看,不如说是为了躲避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