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3 / 4)
少爷的先生。
书房里,范閒正乖巧可人地给费先生捶背,昨天夜里把人敲了闷枕,这时候得赶紧讨好讨好。
「老师啊,这可不能怪学生。」他奶声奶气说着话,自己心里觉得挺噁心,「您拿把刀子,学生年纪小,所以衝动了些。」
费介心想自己不拿刀子怎么把那门撬开,自己只是准备偷偷来看看这个传说中的私生子长的什么模样,谁知道小孩子家家的,居然半夜不睡觉在玩失眠。
所以有此误会也是难免的,只是后脑还有些痛,可惜了,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把这笔债讨回来。
「我还以为老师会悄悄来教我。」
「不错,在很多江湖传说中的故事里,独处小园的少年,偶遇一个风尘异人,学得惊世之艺,而身边之人一无所知,这种事倒是常有。」
范閒苦兮兮地望着费介老师,听他说话。
「但是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而且你不是我儿媳妇儿,我也不喜欢天天爬墙。」费介的脸色不太好,看着面前的小男生,「所以既然能够有个身份,还是用这个身份教你比较好。」
范閒嘿嘿笑着,爬到他腿上坐好:「老师,你和我爸爸认识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费介脸上一阵青红,明知道面前这个小傢伙一肚子狠水,还在自己面前扮演天真,自己身体里生出一种浑然无力的感觉,听到对方发问,想了想才回答道:「伯爵大人是我上司的朋友,所以他请我来教你,你以后还是叫我老师吧。」
「老师?那您准备教我什么呢?」
费介嘿嘿笑着,微褐色的眼瞳里闪过一道妖异的光芒:「我只会……用毒,所以我来教你怎样用毒杀人,怎样不被别人毒死。」
本来以为这句话,可以吓到小朋友哭,但费介马上想到自己面前这位小朋友不是一般人,自己这招估计没用。
果不其然,范閒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兴奋,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显得格外感兴趣:「那还等什么呢?要不要我去捉几隻兔子来当试验品?兔子不好,那就用蛤蟆?」
费介傻痴痴地转过身去,心想这小傢伙真的只有四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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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之后。
离澹州港约有十几里路的乱坟冈里,微微发白的东方天空中,淡淡的晨光,洒在幽暗的坟地里,让这片土地显得更加的鬼气森森。
费介笼着双手,站在坟地的外面,看着那个正在坟坑里蹲着身子的小少爷,眉头微微地颤抖了几下。
这次是借口出游,向伯爵府老夫人请的几天假,将范閒带到坟地里刨尸,用来学习人体构造。
虽然知道范閒少爷和一般的小男生有很多的不一样,但当费介看到范閒居然只用了一会儿的时间,就习惯了坟地里的阴森气氛,居然这么快就稳定住了心神,开始按照这一个月里学习的相关内容,对坟地里的尸体开始解剖,费介自己很受惊吓。
他一向就是和这些死尸打交道的专业人士,但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可以如此平稳面对尸体的四岁小男孩。
坟坑中一片污臭,一个漂亮干净的小男孩戴着个大口罩,他小小的双手正从一具半腐的尸体里往外拖出粘成一团的肠子。
这个场景很恐怖,很可怕,范閒觉得自己的第二次人生依然凄惨。
年龄不是问题
取下口罩,又用清水洗了手,范閒开始记录这具尸体所表现出来的特征,然后分析可能得的病症,详细地记录在费介老师提供的一个大黑皮本子上面。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站起身来,脸色有些发白,长长的睫毛不停地抖动着:「老师,还有什么要做的?」
费介看着他,皱了皱眉,没有想到小傢伙居然胆子大到如此的地步。
没有等他开口说话,范閒终于没有忍住噁心,跑到地垄下面,哇的一声,开始拚命地呕吐了起来,等到烦闷稍去,这才站了回来。
费介的眼神里飘过一丝温柔,心想自己让四岁大的孩子接触这些生命里最恐怖的东西,会不会太残忍了一些?直到看见范閒吐了,费介忽然发现,只有这时候的范閒,才真正地像一个小孩子,而不是时时刻刻都像有另一个灵魂隐藏在里面一样。
「算了,先有个直观的认识,下次再说。」
费介的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便听到范閒清稚的声音说道:「可惜澹州港是个小城市,死的人太少,不然可以找具新鲜的尸体。」
费介心里咯噔一声,缓缓转头面对着范閒没有一丝杂质的双眼,不知道想从这眼里看出什么来,许久之后才冷冷说道:「为什么……」
「嗯?」
「为什么你不害怕?为什么你不因为我让你做这些事情而感到愤怒?」费介觉得很费解,皱着眉,看着小傢伙。
范閒低下头,很恭敬地说道:「因为老师说要毒死一个人来让我观察学习,我很怕,所以我宁愿来挖尸体。」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你怕的事情。」
「是。」范閒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小閒才四岁半。」
「年纪小不是借口。」费介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虽然你年纪小,也许有些事情不懂,但要知道,像你这种贵族的私生子,在以后的岁月里面可能会面临许多的阴谋与伤害,有时候这种廉价的同情心,往往是杀伤自己的利器。」
说完这句话,费介有个奇怪的念头,也许自己说的所有东西,面前这个小孩子都可能懂。正在此时,晨光忽然映入半抬起头来的范閒双眼之中,反耀出一种很奇妙的光泽。
费介心头微颤,觉得小男孩的这对眸子十分妖异。他这一生不知道用毒杀过多少人,当年先皇北伐之战,自己配置的毒液少说也杀了北魏国上万士卒,如果要论罪业,自己是命中注定要下地狱的人,但为什么自己看着面前可爱的小傢伙,却会禁不住地害怕起来?
将被挖开的无名坟墓重新整理好,一老一少古怪的师徒开始循着天光来处往东面走去,一路走着,费介忽然问道:「你应该很好奇吧。」
「嗯。」范閒鼻子里嗯了一声,甜甜的笑容里夹着一丝羞涩,「老师对我很用心。」
费介根本没想到小孩子会答非所问,苦笑着说道:「这时候还能笑出来,真的很怀疑你的神经和你的大脑成熟程度。」
「笑比哭好。」
「那倒是。」费介的目光投向远方隐约可见的城墙,皱眉说道:「你父亲在京都的家产很大,将来要与你争家产的人很多,所以你必须变得更强,学习更多。」
范閒没有说话,心里却在盘算着,一向听说自己的父亲司南伯爵很受皇帝陛下信任,所以没有外派地方,而是留在京都里面。
前年京都里政治动盪,不知道有多少王公贵族都在那场政变里死去,最后皇帝陛下牢牢地控制住了局势,血洗了无数王族贵族之家,而自己的父亲虽然也是位贵族,却很奇妙地依然保持着陛下对他的信任,这官反而是越做越大了。
但范閒还是不能够理解,是什么样的家产,居然会害死自己,会让自己的父亲请来京都最可怕的监察院中人,来充当自己的老师。
「我明白,将来肯定有人会想杀我,所以老师教我用毒,其实是怕我被人毒死。」
「不错,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但是最方便,也是最不容易引人注目的,就是用毒。」费介将手放在他的头顶轻轻摸了两下,「我的任务就是在这一年之内教会你这些方面的知识,保证将来没有人能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