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1 / 2)
海棠春
苦味入鼻,肖恩缓缓醒了过来,用一种很莫名的神色望着他,很艰难地说道:「我相信,陈萍萍一定对你很失望。要杀就杀,要放就放,像你这般反覆的,将来如何能成大事?」
范閒满脸无谓说道:「别人都以为我会杀你,我偏不杀你,反覆怕什么?只要故事的最后能够获得我想要的信息,我很开心做一位反覆小人。」
话虽如此,他依然缓缓垂下眼帘,知道对方是利用了自己的好奇心,明知道对方心中有一个连北齐皇室,一代宗师都感兴趣的秘密,如果就此杀了对方,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此次诛杀肖恩的计划,没想到就毁在一个莫名其妙的秘密,和一个名其妙的村姑身上,范閒却没有半分郁闷,他从小就已经学会了忍受和接受计划与变化的不协调。
半晌之后,他忽然微笑着说道:「如果我把庄墨韩抓来威胁你,你会不会吐露那个秘密?」
肖恩缓缓抬头,丧失了神采的双眼里略有一丝震惊,似乎没有想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竟然知道自己与一代文学大宗庄墨韩是亲兄弟。
「娄然,像你这种老毒蛇,一心只为自己死活考虑的人,估计不会理会庄墨韩,虽然他为你做了很多事情。」范閒继续用那种压迫感十足的微笑看着对方,忽然间他心头一动,冷然说道:「所以日后有机会,我希望你能够将这个秘密告诉我。不然如果我自己弄清楚了……神庙的秘密后,我会亲手杀死庄墨韩!」
神庙?神庙!
接连两次衝击,肖恩的喉咙里发出一丝嘶哑的声音,抬起虚弱的手臂指着范閒,满眼震惊,似乎想知道对方是如何知道自己保守的秘密和神庙有关!
范閒满足了肖恩的好奇心,轻声说道:「这个推论是建立在对陈萍萍的信心上。你说陈萍萍连你保守的什么秘密都不知道。那就简单了,我相信这整个天下,陈萍萍不知道的,就只有神庙的事情而已。」
「既然你心里有这个大秘密,那我会保护你不被海棠杀死。」范閒微带嘲意说道,不由想起了那个蒙着黑布的叔叔,心想只要将来五竹叔的记忆回復了,去神庙不跟回家似的?
这只是他自己的心理活动,但此时依然不能再杀肖恩。一方面是因为海棠在附近,这件事情很难再用镇外的突袭作藉口。另一方面是,因为母亲的缘故。范閒真的很想知道神庙在哪里,而且那该死的五竹叔,似乎永远没有找回过去的那一天。
下了马车之后,范閒有些疲惫地将残余的半枝迷香收好,安排使团里的医师上马车给肖恩疗伤,他闭目良久,然后召来高达,做了个手势。半晌之后,听着马车里传来两直抒己见闷响和淡淡的血腥味道。
范閒再次上车。对着满脸阴毒的肖恩静静说道:「既然你敢逃,我又舍不得杀你,那只好打断你一双腿做为代价。我不是陈萍萍,你的所谓秘密对于我来说,并不是饭菜里的辣椒般不可暂缺,如果你想用自杀来威胁我,请自便。」
「不过近乡情怯,想来你此时也再没有自杀的勇气。」说完这话,他微笑着下了马车。
肖恩看着自己膝下折断了的双腿处渗出的鲜血,眼中露出了淡淡忧色,知道这位年轻的监察院提司将来一定会成长成为南方很可怕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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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正午阳光下的营地,想到自己一手策划的计划实在谈不上圆满,而且横生出一个结着荒唐果子的枝节来。还好趁肖恩心神震怖的机会,在迷香的帮助下,证实了对方心中的秘密究竟与神庙有关,不然仅仅是与师自然的海棠结下了不可解的仇怨,这个计划都会显得太不划算。
远处,黑骑驻地不停传来马儿们暴噪不安的嘶鸣声,范閒瞇眼看着那边,知道自己布在草甸上的毒开始起作用了,挥手招下一名虎卫,让他去黑骑那边传令。
「有母马的话就好办,如果实在不行,那就整些清水,大量地衝洗。」
虎卫领命而去,范閒微微一笑,转身上了司理理的马车。他有些颓然无力地倒在椅子上。说来奇怪,面对着这个女子,明知道去年的时候对方还是想杀死自己的主谋之一,但他依然觉得无比放鬆,似乎这车厢里的淡淡幽香,已经在习惯的作用下,成了某种安神宁心的上好药材。
司理理替他将满是血污的衣裳取了下来,下心地用温水替他擦洗着,毛巾从范閒赤裸而匀称的身体上滑过,微热微烫。
「你见过海棠吗?」范閒闭着双眼,忽然问道。
司理理碌头微皱,似乎在回忆当年在北齐皇宫里的生活。
「苦荷的女徒弟。」
司理理恍然大悟:「你说的是朵朵?」
范閒皱了皱眉:「我今天遇见她了。」
接着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皱眉说道:「原以为会是个仙子一样的人物,谁知道竟像是个村姑,她说话的神情,叉腰的动作,真看不出来是位极强的高手。」
「朵朵不是寻常人。」司理理微感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她自幼痴迷武道,至于什么诗词书画,根本不感兴趣,倒是在苦荷国师的斋院之中,开了一片菜地,天天除了练武之外,就是种菜植花。」
范閒微怔,心想这等做派倒和那位靖王爷挺像的,心里猜到了那位海棠姑娘为什么会过那般生活,苦荷一脉的武道修行,走的是天人合一一派,讲究的便是亲近自然,海棠既然拥有修行的天才,自然会天天躲在菜园子里,看来那身村姑打扮,倒不是刻意扮出来的。
「你小心些,她很厉害的。」司理理打趣着范閒。用干毛巾将他身上的水渍蘸干,说道:「估计你今天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当时的情况地确就是那个样子的,但范閒却挑了挑眉头,带着一丝怪怪的笑容说道:「虽然我武道修为不如她,但真正战起来……我想,她这个时候,估计会比我难受多了。」
司理理微笑望着他,说道:「进了北齐国境,如果海棠妹妹前来杀你。我可不会替你说话的。」
范閒笑着摇摇头:「进了北齐国境,她如果敢来杀我,我就脱了衣服让她杀个干干净净。如果她不怕引起两国之间战争的话。」
他忽然看着司理理那柔嫩的身子。想到了花舫上的那一夜,想到了那次自己用过的药。不免又想到那个如今不知在何处的海棠,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那柄宛如与天地融为一体的短剑,还在自己的脖颈四周寒意逼人。
他打了一个寒噤,司理理以为是他冷了,赶紧给他披上衣衫。
只有范閒清楚,自己是有些害怕了,害怕那个叫海棠的女子手上那柄剑。今天那七位虎卫和黑骑没有及时赶到,自己真的有可能就死在对方的手下。九品上的绝世强者。果然不是如今的自己可以抵抗的。燕小乙一箭就可以将自己射下城头,虽然如今的自己比当时又有进益,但依然与海棠相去甚远。
这事情本身就有些奇怪,范閒在这一夜一晨间的两场战斗里,所表现出的勇气,远远超过了他本身能够接受的范围,他是一个宁肯用暗杀,也不愿意用武力搏命的人。
许久之后,范閒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无语问苍天:「该死的五竹叔,没跟着我,难道也不知道和我说一声?把箱子给我,把箱子给我!」
……
远处国境线上的湖边芦苇丛中,那汪微寒的浅水里,忽然浮现出一个脑袋,湖水顺着髮丝往下流去,一代宗师的高徒,被北齐人奉为天脉者的海棠姑娘,露出赤裸的上半身,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
她已经逼了半个时辰的毒,没有想到竟然还没有完全逼清,身体内部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