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2 / 3)
首说道:「中间小谢又清髮,这小谢又是哪位?」
范閒脸上素一阵白一阵,半晌后应道:「小谢是位写话本的潦倒文人,文虽粗鄙未能传世,但在市井里还有些名气。」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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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范閒觉得已然辞穷,了无生趣之际,庄墨韩终于叹了口气,揉了揉眼角,抛笔于砚台之中,微带黯然说道:「油尽灯枯,比不得当年做学问地时候了。」
入屋之后,二人没有打招呼,便投身到这项有些荒谬的工作之中,直到此时。范閒将捲起的袖子放下,极有礼数地鞠了一躬,说道:「见过庄大家,不知道老先生召晚生前来,有何指教。」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许久之后,庄墨韩忽然颤着枯老地身子,极勉强地对范閒深深鞠了一躬。
范閒大惊之下,竟是忘了去扶他,这位老爷子是何等身份的人物?他可是北齐皇帝的师公啊,怎么会来拜自己。
庄墨韩已经正起了身子,满脸微笑在皱纹里散发着:「去年庆国一晤,于今已有一年,老夫一生行事首重德行,去年在庆国陷害范大人,一心不安至今,今日请范大人前来,是专程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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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閒默然,他当然清楚庄墨韩之所以会应长公主之请,舍了这数十年的脸面,千里迢迢南下做小人,为的全是协议中的肖恩获释一事,此乃兄弟之情。他眼下最缺少的东西。
「肖恩死了。」范閒看着面前这位陡然在一年间显得枯瘦许多的老头儿,薄唇微启,说出了这四个字。
庄墨韩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范閒也笑了笑。知道自己有些多余,对方毕竟是在这天下打混了数十年的老道人物,在北齐一国不知有多深地根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大事。
「人,总是要死的。」庄墨韩这话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说给范閒听:「所以活要好好地活,像我那兄弟这种活法,实在是没什么意思,他杀了无数人,最后却落了如此的下场……」
范閒却有些不赞同这个说法,说道:「这个世道,本就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庄墨韩摇摇头:「你不要做这种人。」
不是不能,而是很直接的不要两个字。如果任何一位外人此时站在这个屋子里,听见庄墨韩与范閒地对话,看见他们那自然而不作伪的神态。都会有些异样。这两人的阅历人生相差的太远,而且唯一的一次相见,还是一次阴谋,偏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却能用最直接的话语,表达自己的态度。
或许,这就是所谓书本的力量了。
「为什么不要?」范閒眉宇间有些寒意。
「我很自信。」庄墨韩忽然间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有些隐藏的极深地悲伤。「我自信我比我那兄弟要活的快活许多。」
范閒盯着他的眼睛:「但你应该清楚,如果没有肖恩,也许你当年永远都无法获得如今地地位。」
庄墨韩反盯着他的双眼:「但你还不够清楚,当死亡渐渐来临的时候,你才会发现,什么权力地位财富,其实都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范閒很平静,很执着地回答道:「不,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你或许会后悔这一生,你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你什么都没有享受过……您只不过是这一生已经拥有了常人永远无法难以拥的东西,所以当年华老去之时,才会有些感想。」
庄墨韩有些无助地摇了摇头:「你还年轻,没有嗅到过身边日復一日更深重地死亡气息,怎么会知道到时候你会想些什么。」
「我知道。」范閒有些机械地重复道:「相信我,我知道那种感觉。」
庄墨韩似乎有些累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我没有想到,能写出石头记这样离经叛道文字的人,居然依然是自己笔下的浊物。」
范閒苦笑道:「我也没有想到传言这种东西,会飞地比鸟儿还要快些。」
庄墨韩忽然眼中透露出一丝关切,说道:「范大人,你回国之后要小心些,石头记……有很多犯忌讳的地方。」
范閒默然,他也清楚这点,只不过少年时多有轻狂之气,不忍那些文字失去了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机会,所以随手写了出来,如今身在官场之中,自然深深明白,若有心人想从中找出影射语句,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而且这件事情又有一椿范閒自己都感到震惊的巧合处,所以由不得他不谨慎,只是可惜北齐皇帝也是位红迷,这事儿自然无法再瞒下去。
但是庄墨韩于理于情,不应该对自己如此关心,这是范閒有些疑惑的地方。
庄墨韩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微笑说道:「今日请范大人来,除了请罪安慰自己这件自私的事情外,还想谢谢你。」
「谢谢?」范閒皱起了眉头,他不认为对方知道自己曾经将肖恩的生命延长了一天。
「替天下的读书人谢谢你。」庄墨韩微笑望着他:「范大人初入监察院,便揭了庆国春闱之弊,此事波及天下,陛下也动了整治科举的念头,大人此举,不知会造福多少寒门士子,功在千秋,大人或许不将老夫看在眼中,但于情于理,我都要替这天下地读书人,向您道声谢。」
范閒自嘲地翘起唇角笑了笑:「揭弊?都是读书人的事儿,用谢吗?」
庄墨韩却没有笑,浑浊的双眼有些无神,此次肖恩回国,他并没有出什么大力。最关键处就在于,他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让整个朝廷陷入动乱之中,但他清楚,这个世界并不是由全部由读书人组成的。有政客,有阴谋家,有武者,他们处理事情的方法,有时候很显得更加直接,更加狂野。
他看了范閒一眼,本来准备说些什么,但一想到那些毕竟是北齐地内政,对他说也没有什么必要。
……
……
许久之后,范閒离开了庄墨韩居住的院子。然后这一生当中,他再也没有来过。
暑气大作,虽然从月份上来讲。一年最热的日子应该早就过去,但北齐地处大陆东北方,临秋之际却显得格外闷热,春末夏初时常见的沥沥细雨更是早就没有踪迹,只有头顶那个白晃晃地太阳。轻佻又狠辣逼着人们将衣裳脱到不能再脱。
上京城南门外,一抹明黄的典驾消失在城门之中,青灰色古旧的城墙马上重新成为了城外众人眼中最显眼的存在。
范閒瞇着眼睛望着那处。心里好生不安,那位皇帝陛下居然亲自来送庆国使团,这是万万不合规矩的事情,那些北齐大臣们无论如何劝阻,也依然没有拦下来,于是乎只好哗啦啦来了一大批高官权臣,就连太傅都出城相送,给足了南庆使团面子。
先前那位皇帝与范閒牵着手唠着家常话,念念不忘石头记之类的东西。不知道吸引了多少臣子们的目光。好不容易将这位有些古怪的皇帝请了回去,此时在城外的只是北齐的官员和一应仪仗,范閒扫了一眼,看见了卫华,却没有看见长宁侯,也没有看见沈重。
他感到后背已经湿透,不知道是被那位皇帝给吓地,还是被太阳晒的。
吉时未到,所以使团还无法离开。他看了一眼队伍正前方最华丽的那辆马车,北齐地大公主此时便在车中,先前只是远远瞥了一眼,隐约能看清楚是位清丽贵人,只是不知道性格如何,但范閒也不怎么担心这回国路途,经历了海棠的事情之后,范閒对于自己与女子相处的本领更加自信了几分。
一阵清风掠过,顿时让范閒轻鬆了起来,他扯了扯扣的极紧的衣扣,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