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2 / 4)
圣旨,亮明剑,竹棚之内官员跪了一地,行完一应仪式之后,范閒赶紧将面前的江南总督薛清扶了起来,又转身扶起了巡抚大人,这才领着三皇子极恭谨地对薛清行礼。
薛清的身份当得起他与三皇子之深深一揖,但这位江南总督似乎没想到传说中的范提司,并没有一丝年青权臣及文人的清高气,甘愿在小处上抹平,眼中闪过一抹欣赏。
巡抚站在一旁,赶紧半侧了身子回礼。薛清也不会傻不拉叽地任由面前这「哥俩儿」将礼行完,早已温和扶住了两人,说道:「范大人见外了。」
范閒一怔,再看旁边地小三儿对着薛清似乎有些窘迫,更是讷闷。
薛清微笑说道:「本官来江南之前,在书阁里做过,所谓学士倒不全是虚秩,三殿下小的时候,常在本官身边玩耍……只是过去了好几年,也不知道殿下还记不记得。」
三皇子苦笑一声,又重新向薛清行了个弟子礼,轻声说道:「大人每年回京述职,父皇都令学生去府上拜礼,哪里敢忘?」
范閒有些糊涂,心里细细一品,越发弄不清楚京都里那位皇帝究竟在想什么。正想着,又听着薛清和声说道:「说来我与范大人也有渊源。」
范閒在这位大官面前不好卖乖,好奇问道:「不瞒大人,晚生确实不知。」
薛清喜欢对方直爽,笑着捋鬚说道:「当初本官中举之时,座师便是林相。论起辈份来,你倒真要称我一声兄了。」
范閒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对方如今已经贵为一方总督。那些往年情份自然也只是说说而已,而且他再脸厚心黑胆大,也不好意思顺着这个桿儿爬,与总督称兄道弟?自己手头地权力是够这个资格。可是年纪资历……似乎差的远了些。
一行人在草棚里稍歇,范閒与薛清略聊了聊沿路见闻,薛清眉头微皱,又问陛下在京中身体可好,总之都是一些套话废话,不过也稍拉近了些距离,稍熟络了些。范閒看着这位一品大员,发现对方清瞿面容里带着一丝并未刻意掩饰地愁容。稍一思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身为江南总督,地盘里却忽然出现了一位要常驻的钦差大臣,这事儿轮到哪一路的总督身上,都不好受,更何况这位钦差大臣要接手内库,只怕要与京里地贵人们大打出手。总督虽然权高位重,又深受陛下信任。但夹在中间,总是不好处的。
薛清举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有意无意间问道:「小范大人这两年大概就得在江南辛苦了,虽说是陛下信任,但是江南不比京都,虽然繁华却终究不是长留之地……再过两年。我也要向陛下告老,回京里坐个钓鱼翁……能多亲近亲近皇上。总比在江南要好些。」
范閒听出对方话里意思,笑着迎合道:「大人代陛下巡牧一方,劳苦功高。」
薛清微笑说道:「小范大人可定好了住在哪处?这苏州城里盐商不少,他们都愿意献出宅子,供大人挑选。」
盐商之富,天下皆知,他们双手送上的宅子那会豪奢到什么程度,范閒不问而知,他却话风一转问道:「这太过叨扰也是不好,而且传回京里,晚生总有些惴惴。」他说的直爽,惹得薛清摇头直笑,心想诗家就有这椿不好,做什么事都要遮掩,怎么你在江上收银子时却不遮掩一下。
范閒很诚恳地问道:「烦请大人指教,往年地内库转运司正使……怎么安排?」
薛清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范大人,你的身份可不比往年的内库转运司正使。要说安排,内库拟定的官宅远在闽
地,不过这十几年也没有哪位正使大人真的去住过,就那你前任黄大人来说,他就长年住在……信阳。」
说到信阳二字时,这位江南总督有意无意看了范閒一眼。
范閒微微皱眉说道:「可以不住在朝廷安排的官邸?」
这话似是疑惑,似是试探。
薛清点了点头。
范閒笑着说道:「不敢瞒老大人,我这个月一直住在杭州,没有前来苏州拜访大人,是本人的不是……不过那处宅子倒真是不错,如果可以自己选的话,我当然愿意住在杭州了。」
薛清微微一怔,没想到对方提出要住在杭州,看着范閒地双眼有那么一阵子沉默,似乎在猜想这位当红的年轻权臣所言是真是假,江南总督府在苏州,他最忌讳的当然就是范閒也留在苏州,不说干扰政务,只说这两头齐大的局面,江南路的官员们都会头痛不已,对于自己处理事务,大有阻碍。
他瞧着范閒诚恳的面容,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微笑说道:「自然无妨,范大人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范閒呵呵一笑说道:「当然,就算住在杭州,也少不得要常来苏州叨扰大人几顿,听说大人府上用的是北齐名厨,京都人都好生羡慕,我也想有这口福。」
薛总督哈哈大笑道:「本官便是好这一口,没想到范大人也是同道中人,何须再等以后,今天晚上诸位同僚为大人与殿下备好了接风宴,是在江南居,明天我便请大人来家中稍坐。」
得了范閒暗中不干涉他做事地承诺,这位江南总督难以自抑的放鬆起来。
这几声大笑马上传遍了竹棚内外,江南路众官员们循着笑声望去,只见总督大人与提司大人正言谈甚欢,内心放鬆之后更是暗生佩服,心想小范大人果非常人。众人暗自害怕地较劲局面竟是没有发生,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让总督大人如此开心。
只见范閒又凑到总督薛清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薛清面上微一诧异之后,顿生肃容,微怒之下点了点头,冷哼说道:「范大人勿要多虑。也莫看本官的颜面,这些傢伙,我平日里总记着陛下仁和之念,便暂容着,范大人此议正是至理。」
范閒得了对方点头,知道薛清是还自己不在苏州落脚这个人情,很诚恳地道了声谢,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
……
范閒站起身来。绣棚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此时河上天光透着竹棚,散着清亮,河风微凉,平空而生一丝肃意。
众人都看着他,不知道这位钦差大人地就职宣言会如何开始。
「本官,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范閒先看了一眼四周的官员们。笑着说道:「虽然与诸位大人往日未曾共事过,但想来我还有些名气。大家大约也知道一点。这性情,往好了说,是每每别出机,往坏了说,我是一个有些胡闹、不知轻重地年轻傢伙。」
众官员呵呵笑了起来,纷纷说钦差大人说话真是风趣。真是谦虚。
范閒并不谦虚地说道:「那些虚话套话,我也不用多说了。陛下身体好着。不用诸位问安,太后老人家身子康健,京里一片和祥之意,于是咱们也不用在这方面多加笔墨。而诸位大人既然得朝廷重托,治理江南重地,这些年赋税进额都摆在这儿,沿路所见民生市景也不是虚假,功劳苦劳,也不用我多提……」
江南官员们都知道范閒一路暗访而来,闻得此语大鬆了一口气,只盼着范閒再多提两句,最好在给陛下地密奏上面多提两句。
不料范閒话风一转!
「不说诸位的好处,我却要说说诸位做地不对地地方。」范閒脸上依然微笑着,但棚子里却开始涌起一丝寒意,「似乎有些不厚道,但我依然要说,为什么?因为诸位大人似乎忘了本官的出身。」
范閒的出身是什么?不是什么诗仙居中郎太常寺,而是……黑糊糊、阴森森的监察院!众官员心头一惊,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心想银子咱们都已经送到位了,您还想怎么样?监察院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