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2 / 3)
要他点头了,一切都好说。范閒在心里这般想着,很自然地推着轮椅,在剑冢四周的黄土道上开始行走,推着重伤难癒的四顾剑开始晒太阳。
四顾剑闭着眼睛,享受着阳光照拂在身上,忽然开口说道:「你推轮椅倒推的蛮熟手,比那些童子好,要不然这几个月你就留下来照顾我?」
范閒笑了笑,应道:「照顾您这几个月倒也无妨,只是那些东西,您总得看看,东夷城千万百姓都看着您,等着您,您总得有些想法才是。」
「至于推轮椅,我在京都就推惯了。」
「噢,想起来,那条老黑狗地腿早就断了。」四顾剑忽然叹息道:「这二十年间,我犯的最大的错误,其实就是搞错了目标,我一直把你们皇帝当成最大的目标,却没有想过,如果一开始就把陈萍萍杀了,或许眼下你们皇帝也不至于嚣张到这种程度。」
很平淡的话语里藏着很强大的信心,似乎像监察院院长这种恐怖的人物,四顾剑要杀便能杀似的。
不知为何,剑冢四周海风微顿,随着四顾剑话语中地剑意凝然难动,范閒的心被狠狠地刺中,脸色变得惨白起来,这才感受到大宗师地真实境界,一念一动,四周地环境竟也随之而生感应,杀意大起,难以承荷。
他的双手用力地摁在轮椅地背上,强行支撑着,极为困难地说道:「以您的修为,如果专心去杀陈院长,他自然不可能活太久,可问题是,您杀了他,叶流云自然要来杀你东夷城的人。」
他艰难地呼吸了片刻后缓缓说道:「就算你家的人都死光了,可是你还有徒弟,东夷城还有城主府……剑圣大人,正如陛下所言,大宗师这种怪物,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世间。你们既然出现了,那也就无法胡乱出手了,只是个维繫平衡的死物。」
「嗯,有道理。」四顾剑低着头说道。
范閒继续艰难笑着说道:「有时候很替天下百姓感到庆幸,不论是苦荷大师。还是您,心头总还有繫挂的东西,比如北齐。比如东夷城,如果您真是一位按喜好来行事的白痴,却又有大宗师地力量,只怕整个天下都会乱起来。」
「当然。」他加重语气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也不会妄想说服您什么。」
四顾剑沉默许久后,忽然开口说道:「昨天夜里,你带给我很多震惊,原来你所谓底牌,就在那小皇帝的身上,我承认。你有和我谈判地资格,我也承认,我确实在乎东夷城的将来……这或许是一种习惯,一种哪怕死了也要带入土下的习惯,我习惯了保护这座城里的子民。」
他回过头,沙哑着声音说道:「所以你只要让我满意。我也会让你满意的。」
「名义上的归顺,驻军,五十年不变。」范閒的心臟跳的快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异常迅速地抛出了几个字眼儿,这些词彙在青州的时候。就已经和王十三郎说过,今天只是在四顾剑地面前重复一遍。
「驻军?」四顾剑哈哈笑了起来,笑声显得格外尖锐,刺的范閒的双眼一阵剧痛,再如何用真气护体,都无法抵挡。
他的脸色惨白,闷哼一声,骂道:「你又不会杀我。这般折磨我是什么意思?」
四顾剑听着这话不由一怔,耸肩说道:「只是习惯性地笑两声。和折磨有什么关係?」
……
……
「北齐皇帝居然是个女人。啧啧。」四顾剑似乎根本没有把范閒的提议听入耳中,依然还是沉浸在这个事实当中。似乎很是高兴于在自己死之前,终于知道了某个秘密。
范閒终于发现这位大宗师的性情地古怪,转瞬间想到战豆豆此时还在房中补眠,想到昨夜这位大宗师难不成是听了一夜的墙脚,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他下意识去看四顾剑的眼睛下方,是不是有深深的黑眼圈,有没有长鸡眼。恰在此时,四顾剑也望了过来,看着范閒眼睛上的青眼圈,皱眉说道:「就算是个女皇帝,几年才弄一次,也得悠着点儿,你要纵慾而亡,我便是想答应你,也答应不成。」
此话一出,范閒大窘之余,却是灵光一现,听清楚了最后那句话,嘴唇微颤,不知该如何接话。
晨光渐盛,将轮椅的影子映在了剑冢之中,就像被穿在了那无数把剑上,看上去煞是可怜。范闲静静看着那处地影子,忽然想到入剑庐时,被狼桃和云之澜追杀,曾经在二门之后看到的熟悉身影。
当时他甚至以为是那人来了,但此时看着剑冢中的影子,才知晓自己的猜测出了问题,当时出现在二门之后的,正是四顾剑本人,只是没有想到他坐在轮椅上的感觉,和陈萍萍竟是如此相似。
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四顾剑冷冷说道:「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人能动你。」
然而范閒却没有丝毫安全的感觉,静静地看着四顾剑,在心中快速地分析着,忽然开口说道:「没有人能,不代表没有人敢。云之澜敢软禁十三郎,敢和齐人私下交易,敢当着你地面追杀我……」
他的心中已然震惊不已,虽然四顾剑轻描淡写地便将云之澜和狼桃逐出庐去,震慑全场,但是以他对大宗师境界地瞭解,四顾剑本不需要出现在二门之后,当时地那次出手,只证明了一点事实,四顾剑如今的实力,早已不如全盛之时。
「我现在无法出庐,因为没有人敢推着我走。」四顾剑地眼神变得有些怪异,又一次猜中了范閒心中的念头,「你那老爹和叶流云把我伤的太重,本来我是一个早就该死了的人,侥倖活到现在,可是却已经动不得了,只有坐在这该死的轮椅上,就算我想杀人,可是我已经跑不动了……嗯,那些想被我杀的人,只要离我远些,我也没什么法子。」
范閒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丝黯然,这样一位大宗师,到最后竟落到了如此田地,自封于剑庐之中不得出。
「当然,没有人敢来试一下。」四顾剑闭着眼睛说道:「你只要在我身边,依然就是安全的。」
范閒忽然开口说道:「你还能活多少天?」
四顾剑猛地睁开双眼,似乎被这个大胆的问题激怒了,目光如天剑一般直刺范閒的内心深最处。
范閒双眼一阵刺痛,赶紧闭上了眼睛。
许久之后,四顾剑幽幽说道:「大约还有百天之期。」
范閒睁开了眼睛,有些不敢再去看这个喜怒难以自抑的大宗师。
四顾剑怔怔地望着脚下的深坑,望着坑中那些迎风摇摆的剑枝,侧耳听着钉钉当当的脆响,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是在想这一世当中无数的华丽片段,无数次的出剑,无数次的胜利,想着那些死在自己剑下的人,表情渐渐变得黯然起来。
他这一生只败过一次,在大东山之上,然而便败的如此彻底,以至于如今不得不和一个晚辈,在这剑坑之旁,进行着如此令他感到屈辱的谈话。
「我曾经靠手中的剑,控制着东夷城和週遭的无数诸侯小国。」四顾剑忽然冷漠开口说道:「但到了生命最后一段时间,才发现,原来我能控制的,依然只有这座草庐和这个坑。」
范閒低头深深一礼,知道对方终于下定决心了,说道:「这一拜,替庆国军民以及东夷城的百姓,拜谢剑圣大人慈悲。」
「不用谢我。」四顾剑忽然自嘲笑了起来,说道:「如果南庆来人不是你,我是断然不肯答应的。」
范閒笑了笑,心想北齐小皇帝千里迢迢而来,你都避而不见,说明心里早已经有了成算,为何还要这般说法?如今的局势注定了,如果四顾剑想要东夷城免于兵刀之灾,便只有这一条道路。
四顾剑看着身旁这个愉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