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1 / 2)
回京求官去
「我就不明白,你怎么还能撑下去。」此时剑庐里的这间房间没有旁人,十分安静,范闲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对着床上的干瘦老头儿轻声说道:「撑的这么辛苦,何必呢?」
范闲对这位大宗师依然有几分忌惮,不然以他温柔面目下的尖酸本性,此时说出来的话应该更难听一些。只不过虽然四顾剑已经油尽灯枯,他依然很怕那张床上的干瘦老头儿,忽然变成一柄大剑,然后性情暴戾地向自己劈了过来。
四顾剑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上方,呼吸虽然并不急剧,便却异常深远,听上去就像是一个破了的风箱,时刻给人一种炉中火焰即将熄灭的感觉。
这正是范闲的不解,明明当年在大东山上,四顾剑生挨了叶流云一记散手,陛下王道一拳,生机早灭,却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够苟延残喘三年之久。
只不过一月前,被影子风雷一剑刺了两处后。这位大宗师终于挺不住了,经脉内地真气尽散,变成了床上的一方槁木。范闲能够清晰地察觉,四顾剑强行延长寿命。为此付出了怎样的痛楚和代价,所以他不是很明白。既然活的如此辛苦,眼下协定已经达成。对方为什么还要凭着体内那口精纯地保命真气。生生拖着?
四顾剑的身体本来就极为干瘦。这一个月里与幽冥搏斗,损耗太大,足足轻了有近二十斤,整个人地皮肉全部干枯。皮肤几乎要贴着骨头,看上去十分恐怖。
呵呵的声音从床上响起。像是在发笑。四顾剑沙哑着声音,极为低沉说道:「生死是没有道理地,我还不想死,所以我要活着。」
范闲静静地看着他。确认了对方已经处于四肢瘫痪地境地后。不由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依理论,当年你地弟子们曾经让我伤过很多次。你在大东山上杀的那一百名虎卫当中。有不少是我想保护其周全的亲信下属。可不知道为什么。眼看着你即将死去。我却没有太多大仇得报的快感。」
「因为……你……知道,那些虎卫是你皇帝老子借我手中剑杀地。」四顾剑的呼吸渐渐平缓,说话语句也渐趋平稳,只有那两双深陷在眼窝中地眸子,早已再难凝结起当年盛于天下的剑芒。有些冷漠。有些涣散。
范闲停顿了片刻后,很恭敬地请教道:「我很想知道。您这几年究竟是怎样活下来的。」
四顾剑沉默不语。范闲走上前去,站在床边轻轻掀开他的被窝,极为小心地拉开盖在大宗师身上地绵软轻衣,看着他胸腹处地那道大伤口。许久没有开口。
这是一个相当无礼,相当不恭敬的动作。此时剑庐房间里没有别地人看到,可是范闲依然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很无礼。很不恰当。所以他只是看了两眼,便很小意地将四顾剑身上的衣衫拉好。
临死地大宗师,只能让范闲这样像检查尸体一样地去看,想必四顾剑地心头应该感到愤怒才是,但很奇怪,四顾剑地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看着头顶地房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范闲坐回了椅中。开始在脑海里细细回思先前看到地伤口。之所以对四顾剑的伤口感兴趣,是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这位大宗师。究竟是怎样延长了三年的性命。因为他知道,四顾剑真正致死的原因。还是皇帝陛下轰在他身上的那一拳。
就算他是位大宗师,可是腹部经脉尽碎,腑脏全腐,怎么可能活下来?
在城主府里,影子刺杀四顾剑之时,范闲曾经惊鸿一瞥,看见这位大宗师腹部怪异地伤口。
那伤口上泛着很恐怖地青色,而这种青芒是范闲很熟悉的颜色,剧毒地颜色。范闲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许久,忽然开口说道:「费先生在东夷城里呆了多久?」
四顾剑很困难地笑了起来,半晌后轻声说道:「其实你比你自己所以为的更聪明一些。」
范闲木讷地坐在椅子上,说道:「用剧毒截断经脉,僵死腐掉的血肉,这种用毒的玄妙手法,不是所有人都做地出来的。」
他叹息了一声,轻轻揉了自己地太阳穴说道:「这种境界,我小时候曾经听先生说过一次,但从来没有想到,居然有人真的可以做到。天底下三位用毒地宗师,肖恩死了,我知道你们东夷城里地那位,根本是被你吹出来的……虽然他有些水准,但真正能用毒让你多活几年的人,除了费先生,还能有谁。」
「而且他一直和我说的是要出海,不从泉州走,就要从东夷城走。」范闲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道:「他当年就治过你,如今再
来治你一次,也不算什么太意外的事情。」
「嗯。」四顾剑此时的身体僵在床上,根本无法动弹,冷漠说道:「费介在剑庐里呆了一年半,然后就出海了。」
范闲的心头忽然生出一股惘然之意,城主府时看到四顾剑的伤势,他就已经动了疑,本以为费介先生还悄悄地躲在剑庐里,没有想到先生早已经离开了。
他重生到这个世界中,除了奶奶和五竹叔这两个亲人外,费介先生是他见到的第一位长辈,第一位全心全意爱护自己的人,虽然是个怪人——范闲和费介在一起呆的时间并不久。但是师徒二人,却是格外亲近,是一种用尸体和毒药炼成地亲近。
费介先生真的出海了。只怕这一生再也不会回到这片大陆了,范闲的心里忽然觉得凉凉地,淡淡哀伤涌起,想着以后父亲,陈萍萍,甚至是皇帝老子也许都将一个个地离开自己,剩下自己孤单一个留在这个世上,这真是种令人难以承担的悲哀。
「费介和叶流云一起出的海。」四顾剑又吐露了一个秘密。
范闲沉默许久,自大东山之后,叶流云只是养了两个月的伤。便又和以前的几十年一样,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甚至连叶重和叶灵儿都不知道。只不过庆民臣民都习惯了这位大宗师如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没有人太过在意。
出海?去新的大陆?范闲有些难以自抑地苦笑了起来:「大傢伙儿走的倒都是蛮干脆。」
「叶流云在山上被我刺了一剑,再也不可能回到当初的水准。」四顾剑躺在床上,很平静地说着。一点骄傲和暴戾都没有,「费介跟着他一起出海,可以照顾一下他地伤势,叶流云的那双手,可以保护一下费介,这两个老东西。活的倒是潇洒。」
范闲站起身来,沉默片刻后望着他说道:「我大庆与东夷城的谈判还在继续,你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说定。那些诸侯国的王公贵族们肯定还有反弹,你马上就要死了,你也控制不住这些问题,到时候我可能会施些辣手。」
「这和我无关。」四顾剑瘦小地身躯被埋在棉被之下,看上去煞是可怜。「你和我说这些,咳……咳……是不是要离开了。」
「我要暂时回京一趟。然后再回来处理后续的事宜。」范闲点了点头。向着屋外行去,待他的脚步忽然踏在门槛上时。忽然开口说道:「陈萍萍究竟让费介给你带了什么话?」
四顾剑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根本没有回答。
范闲就在门槛处转过身来,眼中满是忧色,继续问道:「苦荷要延陈萍萍的命,陈萍萍要延你的命,你们这些老傢伙,何必熬的这么苦?有时候,我真地不敢相信,老院长居然会选择这样一条道路,这太不符合他的审美观念了。」
「我也很吃惊。」四顾剑很难听地笑了起来,「那条老黑狗明明一直对庆国皇帝忠心不二,为什么要帮我保命,难道他就不怕我戮穿悬空庙的事情?」
范闲没有开口发声,在心里有些黯淡地想着,那个老跛子想的东西,只不过是在利用人性罢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