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保护好自己”(1 / 24)
睁开眼时,雪白的天花板白得刺眼。
扭头,只见身边的人面朝着我,有些歪斜地躺着。
看了下时间,凌晨五点。
抹了抹脸,将身上放着的手臂轻轻移开,起床穿好衣服出了门。
直到坐上车,脑子才开始运转。
已经不想去想昨晚发生了什么……
既然知道是个错误,就没必要再去深究。我一直认为,人就是动物,会犯错,会糊涂的动物——
这一点上,我不挣扎。
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知道将来该如何面对公司老板的女儿。
司机问我去哪,我思考了一下,如果去公司的话,孙茗肯定会觉得奇怪。
于是,回到了家。
跨进家门的一刻,我好像闻到了谢晴若来的那一次,留下来的味道。
但还没等我感伤痛哭,电话响了起来。
“小书!小书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快回来,家里出事了!——”
我反应了两秒,这是我妈的声音。
“……怎么了?”那边又哭又喊的,让我开始紧张起来,“你别着急,慢慢说。”
“你爸,你爸碰上讨债的……心脏病犯了!已经住院了,还没醒呢!……”
“……”
“你有空的话,就回来一趟吧!好吗小书?”
……
半小时后。
机场里没什么人,萧条的样子。
坐在落地窗前,我望着停机坪发呆。
手机响起了,我看着号码犹豫一会,接起。
“你跑哪去了?”那边道。
这个语气,好像我是她的小猫小狗一样。
“家里有事,我先回去一趟,我会和孙茗请个假。”
“去找谢晴若吗?”
“……我爸住院了,现在情况不好,”声音变哑,我怀疑那边能不能听清,“权总,如果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想挂断电话,却被喊住:“焰书。”
“你说。”
“你记得,先保护好你自己,不要勉强。家里人的事……如果你觉得很难处理,我可以帮你。然后……”
我安静听着。
“我说过了,私底下叫我名字就行了。”
“……好。”
几小时的飞机有些颠簸,但大部分时间都昏睡而去。
抵达病房的时候,我看到母亲正坐在床前。床上的父亲,脸色苍白,微微睁着眼睛。一旁站着的,是我的二姐。
他们都看向我。
我看到他们眼中流露出的,平静的喜悦。
“小书,你来啦。”先是二姐开口。
我走到病床前,坐了下来,问我妈:“医生怎么说?”
“刚刚说是已经稳定下来了,没有大碍了,我们真的吓死了……”
父亲看着我,慢慢说:“小书,你还特地赶过来,辛苦了。你爸,你爸没用……这把年纪,还拖你后腿。”
“说什么呢,”母亲责怪他,“什么‘拖后腿’的,我们自家女儿,别这样说话。”
她朝我笑笑,我也想勾起嘴角,奈何好像脸部有点疲惫,没能笑起来。
我看向我爸的脸,发现他下巴,额头都有淤青和破皮。
“这些是什么?……你被人打了?”
“哦这个……那群人不太讲道理,急起来就动手了,没什么大事。”
“……哪群人?”我越听越觉得离谱,“你们不是早就说家里的债已经还完了吗?”
场面寂静下来,一个个人都目光闪烁。
我心猛地一沉,问他:“爸,你难道还在赌?”
他眼皮颤颤,赶忙摇头:“没!没有的事!早就不打牌了,早就不了,麻将这些都不玩了!”
“是呀你爸早戒了,就是碰上一群混混,就搞成这样……”
我皱眉,问沉默着的二姐:“姐,是真的吗?”
她看向我,一脸的心事重重,又看向我爸:“爸……你还在逞能,那些人下手那么重!我们要是来得晚一点,你!……都是孽债啊!张叔他……”
话到此打住。
听到那两个字,我僵住。我明显感觉到,我妈在对她使眼色。
二姐闭上了嘴,像是憋着很难忍的话。
“张叔?你们见到他了?”我环视他们,“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没有,我们怎么可能见到那个人?是这样的……那些动手的,是张叔之前带爸认识的人,现在回头看,真是一步错,步步错……”二姐握住我的肩,安抚着,“爸也不知道还欠了这些钱,但是确实是他欠的,没办法,只能慢慢还……”
“小书,你看,你二姐刚刚失业,现在你爸又住院了……”我妈靠近我,握住我的手,“你能不能,帮家里一把?”
我看向我妈。
她露出了很久没向我露出的,我能很快理解的笑容。
半晌后,我问:“欠条呢?”
“什么?”她愣住。
“我需要欠条。你们欠了谁,怎么欠的,更重要的——欠了多少,”我看了她,再看向我爸,“这些,我都要知道。”
“这……这些,他们也没约定得这么清楚的,”她为难地笑着,“你也知道的,那些都是些没文化的人,哪会写得这么清楚呀……”
“盈盈,算了,算了,孩子在外,也辛苦……”
她看一眼我爸,示意他闭嘴,继续道:“小书呀,你现在也开始赚钱了吧?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你能不能稍微帮一下?啊。爸爸妈妈,你二姐都会记得的,我们是一家人呀,总是得互相……”
“可不可以别‘一家人’,‘一家人’地叫了?已经听腻了。”
“……”
空气,冷了下来。
我看到母亲的眼中,那抹讨好的色彩被阴影替代。
好像不信任自己的决心一般,脑海中,响起那个声音。
——“记得保护好自己。”
我深呼吸。
“‘一家人’这一套,对我已经没用了。你们要我帮忙,就要拿出诚意来,用足够的诚意说服我。如果,你们不能告诉我事实,我是不会帮这个忙的,”我看向沉默的父亲,还有欲言又止的母亲,“……一分钱,我都不会帮。”
好一会过去了,没人说话。
我背起包,走出了病房,也没人追上来。
既然他们都无所谓,那我也可以无所谓。
——好像很久没有在与他们分开之后,有这样释然的感觉。
其实,我从未想从他们那里获益,我只是想让他们对我更真实一些。
但是就是连这样简单的要求,也没人愿意满足我。
……或许,是一个很难的要求?
手机响了。我没看号码就接起。
“小书。”
“……”
“听说,你回来了?我们……我们谈一谈吧。”
面前的门,和记忆中的已经不一样了。
曾经的那扇简简单单的木门,已经被换成了坚硬的防盗门。
我伸手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坚实的盒子。
路过首饰店的时候,我没有忍住。
我想,如果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好好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