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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我丢掉了。”
“丢哪了?”,任白延咬着牙,扯住阎舟的手轻轻发抖,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才让他不至于太崩溃。
他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他还有机会。
只是弄错了人而已。
他可以找。
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他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找。
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人摆布的下等平民,现在的他是手握重权的公爵,他想找一个人,比起以往已经要容易的太多太多。
你看,冬歉逃走的时候,还不是被他轻而易举地找回来了吗?
只要他想,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找不到的人。
等自己找到他了,就会放在身边,好好养着,将他错失的宠爱全部还给他。
算来,他的弟弟也才将要成年,他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
无论他想要什么,自己都会拱手送给他。
既然已经错过那么久了,他就要千倍万倍地补偿回来。
现在,只需要找到他。
现在只是需要知道他在哪。
可是阎舟看着他的目光却透着从未有过的阴郁。
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从容再次崩溃。
无数中可怕的猜想像毒蛇一般盘踞他的心头,胸膛中翻滚着强烈的怒意,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还有难以遏制的恐惧。
两种情绪同时涌来,令他毛骨悚然,不知所措。
任白延大声嘶吼着:“你说啊,你把他丢哪了!”
他双目猩红,呼吸有些粗重,喉咙里隐约泛着股血腥味,手臂上青筋泛起,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阎舟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他漠然道:
“我把他丢在了路上。”
“那里车来车往,他渺小的跟尘埃一样,没人注意到他”
阎舟忽然荒唐地笑了一声:“说起来,他那么小,应该已经被碾死了吧。”
“两百吨位的重型车从他身上碾过去,我老远就听到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可能心脏也被碾碎了吧。”
这些话,原本是阎舟精心准备的剧本。
他以为自己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会满心快意。
他以为自己会兴奋地欣赏着任白延痛苦的神色。
他以为自己几乎会笑出声来,肆意地嘲讽他堂堂公爵居然有朝一日会被自己愚弄到这个地步。
可是现在,他神情漠然,说出来的话几乎是不加感情的陈述。
太阳穴在刺痛
阎舟有些看不懂自己了。
他的手缓缓触上自己的心脏。
没有一丝快感,也没有一丝计划成功后的喜悦。
如此空洞,如此无趣。
像是刚知道冬歉死讯的时候。
就为了报复白家和一切与白家有关系的人,这么做值得吗?
冬歉坏笑着记牌的模样。
冬歉悠闲地玩星际棋的模样。
还有那一天,血一般的落日下,冬歉仰头看见任白延的模样。
与此同时,发生在另一个时间的画面也再次袭上他的脑海。
绯色的夕阳映着地面的惨寂。
婴儿绝望的哭声撕扯着他的神经。
天空的霞光暗淡下去,深红变绯红,绯红又变浅红,直至余晖散尽,堕入沉寂。
两道身影缓缓在他的心中重合。
两次,他都回头了。
两次,他都没有阻止。
就这样,无动于衷地,默认着悲剧的发生。
他垂下眼睛,仿佛在回忆那天的事情。
太阳穴在刺痛
他眼底的阴郁越来越明显,像是许久不见天日的井窑,一丝光都照不进去,湿冷,阴暗,晦涩。
他甚至情不自禁地用手指抵住自己的额头,闭上眼睛,蹙眉深思,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太阳穴紧绷着的不适感。
等等
好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变得混乱了。
他在心里麻木地质问着自己,为什么要丢掉那个婴儿?
因为他是白家的孩子
为什么要丢掉白家的婴儿?
因为他被白家害得家破人亡,失去一切,被迫流亡白家该死,白家的人都该死,那个婴儿当然也不例外。
为什么要把刚出生的婴儿丢到那样一个车来车往的地方?
因为他确定将那孩子一个人丢在那种地方,他百分百会死,而且是以一种最惨烈,最痛苦,最绝望的方式去死。
他清楚那孩子的结局到最后别说一具完整的尸体,他身体的每一寸内脏都会被碾碎,他的死状会惨不可言但那是白家人应该付出的代价。
尽管想让白家的后人从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却又自私地想让他至少不至于死在自己的手中。
是啊,一切都这么的合情合理。
可是有一个关键的前置条件发生了致命的错误。
因为那个孩子那个孩子
他不是白家的孩子。
这意味着,那孩子与他的血海深仇无关。
这意味着,他毁错了人,也报错了仇。
喔,对了
那孩子临死前好像还想对自己笑来着。
粉雕玉琢的孩子,比油画上精心绘制的天使还要可爱。
那样的孩子,努力地扯动嘴角,不太熟练地想对自己露出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