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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白延垂了垂眼睫,继续道:“可是在这之后,却发生了我最后悔的一件事。”
“因为有别人来了。”
“那个人带走了我的弟弟。”
“他把他丢下了,丢在一个车来车往的马路,一辆重型车从他身上碾了过去。”
我永远失去了他。
任白延闭了闭眼睛。
“我一直将白年当成我的弟弟来看待,伤害了冬歉,害他至死。”
“这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在过去的日子里,冬歉一直缠着绷带,过着无人问津的生活。”
“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些被白家封锁掉的有关他的一切,必须被看到。”
所以,要举办一个盛大的葬礼。
冬歉说过的,这样很酷。
他就要这样,用不容忽视的存在感,留存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多一个人记住他,他就白赚一天。
他喜欢,那自己就替他办。
不光要办,还要漂漂亮亮的办。
在巨大的数据投屏器上,缓缓出现了一些画面。
屏幕上放映着和冬歉有关的录像。
那是由孤儿院的院长提供的。
每一个家长领养到一个孩子的时候,都会得到这样一个录像带,记录着孩子的成长。
这样,就好像亲眼看着孩子长大了一般。
虽然领养孩子的家长们不能参与那个孩子之前的童年,但至少要通过这种方式见证他们的存在。
只可惜,白家得到这份录像带之后,第一件事并不是打开它,而是销毁它。
不只手中的这份。
而是要销毁一切跟它有关的数据。
白家没有人想要见证冬歉的成长。
但是现在,任白延却动用手段将这份录像恢复了。
冬歉你看。
全帝国的人都会见证你的成长。
所有人都会看见。
你不是一个孤孤单单长大的孩子。
在那份录像里,冬歉就像是普通的孩子一样,同孤儿院的孩子们一起玩闹。
虽然他腿脚不便,但是孤儿院里的孩子其实很喜欢他,谁猜拳赢了就可以将他抱在怀里,抱来抱去。
小小的冬歉被抱着奔跑,笑得很开心。
任白延从来没有看过这些。
不在乎他的时候,他觉得冬歉过去是一个怎样的孩子并不重要,所以没必要看。
等到后知后觉发现心底那些微妙的在意之后,却又发现,自己不敢再去看那些东西了。
他宁愿骗自己冬歉在孤儿院里过得很不开心。
他宁愿告诉自己,是他将冬歉从那些苦难的岁月里拯救了出来,给了他三年荣华富贵的光阴。
只有这样,才能降低他的负罪感。
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戴上那副伪善的面具跟冬歉继续相处下去。
他可以继续当冬歉心目中的长腿叔叔,享受他对自己的敬慕和依赖。
你看,冬歉就只有那么一点点东西。
他却连他心中的那点点位置都想要夺过来。
他多贪心啊。
对于冬歉的记录其实少的可怜,他那么漂亮,却似乎讨厌镜头。
他一贯给人一种很明艳的感觉,没想到却还有这样的一面。
录像是以时间线倒退的形式进行的。
冬歉十五岁时充满期待地离开孤儿院的样子。
冬歉十岁时第一次吃蛋糕,眼睛放光,嘴唇沾满蛋糕的样子。
冬歉六岁时趴在地上逗蚂蚁玩的样子。
还有还有
冬歉三岁时张开怀抱求抱抱的样子。
冬歉两岁时将手指放在嘴巴里,小脸一鼓一鼓地吮吸的样子。
以及,冬歉刚刚被孤儿院负责人捡回来的样子。
被抱回来的时候,他在哇哇大哭,漂亮的脸上沾满泪水,好像经历过什么非人的对待似的。
录像里,院长庆幸地说:“还好我去的及时,要不然那辆车就从这孩子身上碾过去了。”
“我跑的太匆忙,可惜了我的一根好拐杖,被卷在车轮底下压碎了。”
小家伙的脚丫上穿着一个用粗线织出来的袜子,不知道被哪个坏人伤害过,满腿的血。
画面停止了。
是任白延让画面停止了。
台下参加葬礼的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任白延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刚才还好端端的任白延露出这么可怖的表情。
任白延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的眼眶通红,充血的眼中格外吓人,仿佛看见了万万不敢相信的东西一般。
弟弟脚上的袜子,是他亲眼看着织的。
灯光下,他的妈妈问他,白色的袜子太单调了,加点可爱的东西吧。
他揉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说,那就在袜子上绣一个含羞草吧。
虽然还不知道未来生下来的孩子是什么样子,但是他脑海中的孩子就跟含羞草一样,一碰就会蜷缩起来,咯吱咯吱的笑。
好啊,那就含羞草。
就这么绣吧。
于是,于是
喉咙里溢出一阵血腥味,任白延好像站立不稳一般,需要支撑着什么才能勉强撑住自己。
心脏仿佛破了一般,裂了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