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颜舒当然记得。
他当然记得!
——因为凛乌根本没有神魂!
上次问到凛乌的心境,他看到凛乌魂脉的那刻,便明白了凛乌为何没入境。
——神魂都没有,谈何心境?
而只有傀儡、死灵,以及那内界的人族,才没有神魂!
颜舒自动排除了人族这个选项,人族中极少部分是有神魂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有修为。也就是说,人族的神魂与修为几乎是划了等号,凛乌的修为称得上一句无可比拟,若为人族,定会有神魂的。
而且自泯界为了独立与华昙一战之后,两大界相继给整个内界布上了数道封印。华昙还持续抽榨着其中灵气,人族想要修为多么高强是完全不可能的。甚至修为入境都难。
内界中,除人界外的另四界所谓“妖”、“魔”、“仙”、“神”诸类,虽不处于封印核心,却也到底是同一个世界里面的衍生附属界,亦会受到极大牵连,低弱得离谱。
总之凛乌并非人族。
但若是排除人族这一选项,那便只剩了傀儡和死灵……
好像在印证颜舒的的想法,凛乌开口道:“我确实就是没有神魂,毕竟,我根本不是生灵。”凛乌脸上并没有什么波澜,好像完全不在意。“说来有趣,那个人求一份“生”,也厌烦了死物。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世间最像死物的,是我。”
颜舒瞳孔渐渐放大。
“不过,我或许也算不得死物。”凛乌起身,与颜舒四目相对,他抬手盖住颜舒的双目,轻声缓言。“生灵,死灵,我什么都不是,那么,颜舒,你又是什么呢……”
耳膜一跳。
这一刻,颜舒只觉得被盖住的不止视线。
还有声音、嗅味、触感、心跳、呼吸、以及灵气运转。
却有一息的嘈杂,渺小而多如尘沙,越来越大声,他好像能听到每一种声音。
石块崩塌、幼木生芽、水浪腾攀、烈火燃升、土壤沉压……
就在他耳中快要嗡鸣的时候,这些都陡然消失。
唯有凛乌那句“你又是什么呢……”远远回响。
颜舒灵识都变得空荡荡起来。
我是……什么?
我是……
我不是我。
是水,是火……
是世间每分微毫的组成。
追根溯源都是一样的,那谁又能阻拦了谁?谁又是谁的屏障呢?
颜舒慢慢睁开眼睛,扬袖在空中随手一抹。随着他五指缓缓划过,泯界天地在瞬息间色变,无论是雨还是雪,此刻都化为灵玄光色。与泯界毗邻的各个大小世界,骤然被神妙难言的清气拂过。
那些清气的中心,正是颜舒。
他生于微毫,长于微毫,身本微毫。
但,心念使得他异于微毫。
有心,所以有感;有念,所以有思、有欲、有行……
万物本皆沉寂,推动他们一行一为的是心念意起。众生心念引出的行止,绘就了这个世界的模样。
心念生,则万象生,心不动,便万物通明。
心动万象。
其实心止一道相对简单,无非就是无欲无求,摈弃一切。
但颜舒不想,他也不会。
他与微毫的区别就在于心念欲求,若将其摒弃,他和那些任人摆布毫无意识的土石又有什么两样?
所以他宁愿问心、明念、顺欲、行求。虽说一旦违背此心,便会瞬间泯于尘凡,甚至遭受万劫不复之险。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他就是要行此道!他的追求,从来就只有自己的本心本意!
抛弃自己的心,那他剩下的,身躯、血液、灵力……便全是这个世界的东西。然后呢?又尘归尘,土归土?如流水周而复始轮回不绝?终极其光阴而困于此间?
不!他不愿!!
他颜舒自明心后,从未于此有违,故而,他应当是掌运微毫,而非受制于微毫!
此刻,颜舒触碰到了世界壁垒。
玄妙之意大盛,身周之地空间动摇,为他破开一扉,虚空与无数陌生的生机错杂其间。
正窝在椅子上喝着果露的凛乌终于放下了杯盏,他拂袖,微风轻轻卷起,变动震颤的天地像是被陡然倒入一盆冰水的沸锅,平息下来。唯有此方的空间仍混乱着,颜舒也还沉浸在境界攀升之中。
原本离破虚就只差临门一脚,凛乌这一推,自然而然便使得颜舒突破了。
凛乌也不扰他,自顾自继续看着案上的卷册。他出手止住外处天地异象,这些异象是因为颜舒才入破虚,下意识地多破开了些空间通道,会给各地带来些麻烦不说,于颜舒而言也是一种极大的损耗。
两个时辰后,颜舒才慢慢缓过来。
“……”
“恭喜小舒舒,成功破虚。”凛乌说。“腿站软了吗。”
“……谢谢哥哥,没有。”
若是站两个时辰能把腿站软,这身修为算是白修了。
如今从晋升的余韵中出来,颜舒也算是知道了,哥哥引出自己神魂一事,怕就是为了引导他破虚。
那一句点拨,平常人听来或许没什么影响,但对于半步破虚的颜舒来说,可谓是妙言要道。
“哥哥用心良苦。”
不管怎么说,颜舒还是没完全回过神来。平常对着凛乌,他哪能有这么正经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