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6节(1 / 3)
九岁的年纪,即便是在百姓之家,也算是大孩子了,更何况,朱见深从小接受的就是皇家教育,自然要比一般的孩子更加早熟。
虽然说,他从没有真正沾手过政务,但是,多年来的储君生涯,自然让他明白,刚刚朱仪的这番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看着被内侍送到面前的手诏,朱见深仔细的看了一遍,沉默了下来,胖胖的小脸上显露出一丝和年纪极不相符的复杂。
见此状况,朱仪眸光一闪,继续道。
“情况紧急,还请殿下赐令旨,助臣率军平乱!”
幼军营和其他的禁军不同,因其归属于东宫统辖,所以,这是所有禁军当中,唯一可以用太子教令替代圣旨调动的队伍。
当然,即便是有太子教令,也最多只能调动五百人以下的规模,但是对于只需要在东华门内接应这个任务来说,已经足够了。
然而,面对朱仪的请求,朱见深却拧起眉头,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见此状况,一旁的覃昌想了想,趋前道。
“殿下,太上皇手诏在此,成国公亦是国之勋贵重臣,此事绝不会有假,事态紧急,殿下不可犹豫,还请赐教令。”
闻听此言,朱见深低头沉默了片刻,随后再抬起头,胖胖的脸上已经带上了一丝坚毅之色,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覃昌,随后,又将目光落向跪在下首的朱仪身上,道。
“既是成国公亲至,孤自然不疑有他,覃伴伴,此事重大,你亲自去弘仁殿,带着成国公将孤的教令取来。”
于是,覃昌不疑有他,连忙拱手退下,而朱仪也没想到朱见深竟然这么果断,稍一犹豫,他也站起身来,跟着覃昌迈出了寝宫的门,不过,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他们二人离开去取教令的时候,坐在原地的朱见深脸色,却莫名的十分复杂。
随后,待得确定二人离开之后,朱见深忽然转头,对着梁芳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趋前两步,紧接着,朱见深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梁芳躬着身子,听到朱见深的吩咐,脸色先是一惊,跪倒在地,道。
“殿下,这……”
然而,这一次,朱见深却没有了平日里的随和,相反的,他罕见的露出了一丝严厉,道。
“梁芳,照孤说的去做!”
这番口气,顿时让梁芳意识到,太子殿下并没有在开玩笑,于是,他的脸色一阵挣扎,很快他就拱了拱手,道。
“殿下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随后,梁芳起身退了出去,而朱见深则是站了起来,走出殿门,看着天上清亮的月色,眼神中透出一抹深深的复杂。
弘仁殿在清宁宫正殿之侧,是太子日常经筵结束之后召见大臣讨论经义所用的殿阁,等到太子真正开始参与政务之后,弘仁殿就会进一步成为东宫团体私下议政的场所,因此,距离朱见深的寝宫并不算远。
朱仪跟着覃昌一路往弘仁殿走去,心中却在思索着,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如果说,他真的是太上皇一党的话,那么此刻应该为顺利拿到了教令而感到高兴,但可惜的是,他并非如此。
所以,当真正进行到这一步的时候,朱仪反而在考虑的是,等接下来自己动用教令调动幼军营之后,是接着把这场戏做下去呢,还是另做他用……
作为东宫中的大太监,覃昌亲自前来,弘仁殿中值守的内侍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取出了太子教令,朱仪将其拿在手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便打算接着去调动幼军营。
然而,就在此刻,他却突然听到外间传来一阵响动,察觉到不对的朱仪,立刻转身和覃昌一起闯出了弘仁殿,不过,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却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之见整个弘仁殿外,已经被数十个禁军围了起来,梁芳站在中间,冷冷的看着闯出殿门的二人,开口道。
“成国公朱仪深夜私闯东宫,勾结太监覃昌私盗教令,意图不轨,奉太子殿下口谕,即刻将二人拿下,押赴御前听候发落!”
这番变故,让二人都没有想到,覃昌气得怒发冲冠,上前一步指着梁芳便要开口,倒是朱仪的脸上虽然震惊,但是,更多的却是无措。
紧接着,没等覃昌开口,周围的禁军顿时扑了上来,将二人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
大巧不工
尽管已经到了深夜,但是,乾清宫中依旧灯火通明。
不过,和往常不同的是,此刻的乾清宫中一片肃杀,里里外外都是值守的禁军。
暖阁当中,朱祁钰身着中衣,靠在榻上,眼眸微阖,在他的身边,汪皇后静静的握着他的手,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一道稳重的声音响起。
“皇爷,人抓到了。”
随后,暖阁的门被推开,一道身影由远至近,正是此刻应该在后宫当中被看押起来的怀恩。
此刻的怀恩,完全没有外间传言当中已经失势的模样,相反的,他的神色一如平常,明显仍旧是这宫中的大珰。
闻言,朱祁钰睁开了眼睛,脸上闪过一丝冷意,道。
“审了吗?”
于是,怀恩从袖中拿出一份墨迹刚干的纸张,递了过去,拱手回道。
“回皇爷,审了,这是供词,请皇爷御览……”
接过供词,朱祁钰拧眉看了起来,不出意料的是,这份供词解开了他的很多疑惑。
这次地宫塌陷,他的确十分生气,但是,要说气到昏迷,却不至于,说起来,这还要托他两世为人的福,如果换了前世的他,听到自己的帝陵被炸,还真说不定会怎么样,甚至于,可以说不止是朱祁钰,换了任何一个人,面对这种状况,都不可能不怒发冲冠。
可朱祁钰不一样的是,百年的孤独早就将他的心性磨练的坚韧无比,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生气归生气,但是,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冷静。
理智恢复之后,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因为如果朱祁镇只是想拿到内官监的话,那么完全没有必要费这么大周折,而且,更重要的是,朱祁钰意识到,自己走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那就是,他会用自己已知的信息,来推测南宫的意图,正常情况下,这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在这次地宫崩塌的事情当中,过多的信息,事实上反而阻碍了朱祁钰的判断。
说白了,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寿陵浸水是南宫所为,也因此将目光一直都盯在了陈敬的身上,还因为有朱仪这个卧底,所以,他早早的便将南宫的目的定位在内官监上头。
可事实上,他手上的这些信息,大多数都是朱祁镇并不知道的渠道,所以,对方在筹谋的时候,预先设计的,一定是不知道这些信息的朱祁钰,会作何反应。
而他却是在掌握信息的情况下,用自己的反应去倒推南宫的目的,自然是无法得出正确的结论。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朱祁钰一下子就豁然开朗起来。
寿陵虽是皇陵,但是,营建的工期太长,所以一般来说,没有什么人会去刻意的注意,就算是朱祁钰自己,最多也就是偶尔问一句进度如何。
假如说他并没有朱仪这个卧底在的话,那么,他打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注意到地宫浸水这件事情的蹊跷,毕竟,那段时间京城暴雨不断,出现这样的事情,也并不奇怪。
从这个角度出发,朱祁钰立刻就发现,他最初的方向就错了,他一直认为,南宫的目标是陈敬,是想要将地宫浸水的事情闹大,然后将陈敬拉下来,帮吴昱等人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