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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联系了不少做名画复制的公司。说到书画复制,做得最好的当数日本的二玄社,可惜他们做不下去,被中国人收购了。荣宝斋的木版水印也是一绝,当初甚至连齐白石面对着两幅《墨虾》,都无法分辨哪张是自己的原作,哪张是复制品。国内在做的还有雅昌公司,以及各类大公司和小作坊,这些都是刘总监争取的对象。
毕竟总监的目标是冲出亚洲,征服世界。而他又认为洋人眼瞎,看不懂中国画;而且人傻,爱好附庸风雅。于是这位总监便毫无底线地连小作坊都去联系,甚至那些能把伦勃朗复制成凡·高的,都有幸得到他电话的光顾。这不禁让人想起一边骂着对方眼瞎低端没档次,一边为了挣钱像瞎了一样和谁都约的名媛。
可惜,古画复制和做普通的文创产品不同,需要大量的准备时间,并不是拿个扫描仪一扫就完事的。刘清德虽然自诩是个具有战略眼光的商人,但这一拍脑门爆出来的想法,注定是赶不上《渔庄秋霁图》的热度了。然而,总监自有他的高瞻远瞩,说这叫“战略布局”。
5月8日,左汉敬佩的好学长苏涣跟着他导师胡求之来到省博,参加《渔庄秋霁图》的备展工作。
胡求之作为省美院花鸟专业的博导,早前应邀加入省博专家组,并担任组长。虽然自己主攻花鸟画,但胡求之在古画鉴定和修复方面的造诣享誉全国,因此《富春山居图》和《渔庄秋霁图》这两件山水画的专业方面工作,也少不了他的参与。当然,专家组组长胡求之还有权带人进入工作组,以其助手的身份协助展品的接待、保护和布展工作。
这次他带的是苏涣和去年刚招的一名硕士研究生。
这位刚满二十二岁的研一女生名叫方晴,长得清纯甜美,眼睛又大又亮,皮肤又嫩又白,像极了躲在一键美颜功能后面的网红。初次见到胡求之带着苏涣和方晴的人,眼球都会首先被方晴的美貌所吸引,觉得这样一个小姑娘出现在长期由男性主导的圈子里,真是奇葩一朵。但明白真相的人都知道,苏涣才是真正的奇葩——多年来,胡教授这位博导只导过三名男学生,苏涣便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他招的全是女生,而且是长得好看的女生。
论水平,胡教授还是有的,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地去考他的研究生。但他招了几年,理想主义,或者说单纯得有些傻的艺术生,终于看清了问题的本质——他们要么性别不对,要么长相过于大写意、印象派。慢慢地,屡败屡战的人,也只剩了女生,而且是美女。他们坚持下去的信念自然是胡教授给的,只是得到一句承诺的代价,真是大得有些离谱。
方晴和其他备胎比起来,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水灵。胡求之在她大三时就给了她“你的态度还不够虔诚你的能力还不够卓越但若经我考察合格依然会考虑招你”的承诺。
胡教授本想吊她几年,但不知方晴得了哪位世外高人指点,居然反将一军,说第一年考不上就只好回老家。胡教授还是不愿断了年纪轻轻、貌美如花的莘莘学子的求艺之路,两腿一蹬,师德发作,将其招入麾下,哭死等了若干年即将顺位的另一位年纪还行的貌美如花的学子。
《渔庄秋霁图》据说正在从机场赶运过来,几位专家和博物馆工作人员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胡求之毫不避讳地在苏涣面前对方晴做一些小动作,方晴也一点不感到害羞。
她曾经有段时间特别迷恋苏涣,但自从某次和胡求之在办公室里亲热被苏涣撞上,她就再没脸追学长了。而苏涣也知道导师就那德行,导师也知道苏涣知道他就那德行,所以大家见了面居然还时不时拿这来开玩笑,真是将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苏涣到底还是要脸的,可他深谙见人下菜碟的道理。要脸的人见了不要脸的事,觉得尴尬的是自己,而非那不要脸的人;为了避免这种尴尬,只好大家一起不要脸。
其实苏涣也在左汉搞的几个线上女权活动中打过酱油,但导师身边这些女学生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他三观尽毁。后来他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你是没办法帮一个自己都不要尊严的人争取尊严的。
而且他隐隐有预感,胡教授的生活作风迟早得给他惹来什么祸端。
在一群不正经的人一本正经的等待中,大名鼎鼎的《渔庄秋霁图》和上海博物馆的其他数件陪跑展品尽数运抵前覃省博物馆。入了地下储藏室,上博工作人员在胡求之面前将《渔庄秋霁图》卷轴徐徐展开。暖黄色的灯光下,这张以荒寒旷远著称的无上神品,居然也显得富丽堂皇起来。
苏涣突然鼻子一酸,瞳孔氤氲,适才等待时沉重而急促的心跳,也逐渐舒缓下来。这感觉,很像是一路忐忑地前往神殿朝拜,直到跪在神的脚下,才发现他从小仰慕的神,竟比人更像人。
四下里赞叹之声不绝,只有胡求之长久注视着画面,默不作声。众人并不感到奇怪。毕竟他们虽读不了教授的心,却知道见过大世面的人,向来不会在别人作声的时候作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过来看热闹的储藏室看门大爷冷不丁冒出一句:“嘿,又是个名画。可别再有谁用人血临摹一张放我门口!”
这话成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甚至让见过大世面的胡教授都开了金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