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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木版水印和微喷技术都需要原作的高清照片吗?”
“差不多。微喷是直接将照片打印出来,而木版水印则是直接在原作或其高清照片上垫一层不透水的透明胶纸,然后照着原作描摹。”
“那就好办了,我们直接联系上海博物馆,问都有谁找他们拍过照片不就得了?”
这个提议让左汉心头一动,但旋即又失望。现在引进欧洲高清扫描设备的国内私企如雨后春笋,这些设备甚至超越二玄社相机的分辨率,也使国内各大博物馆愿意利用馆藏书画资源与他们合作。但这也导致了市场的混乱,电子格式的资源很快在市场泛滥,谁也不知道《渔庄秋霁图》的高清扫描照片被存入了多少人的硬盘。
正抓耳挠腮,二人听见远处的院门被叩了三下,然后“嘎吱”一声被推开了。左汉看看时间,大致猜到所来何人。果然,省博的金馆长带着个小伙子匆匆走进园中。左汉几乎在同一时间眉开眼笑。
“左汉,我把画带来了。”金馆长喘着粗气,像抱着一个冬瓜似的把自个儿一层层台阶地挪到左汉跟前,示意助理将画展开,“我先看过了,排除二玄社。”
“哦……我想也不会是他们。”虽如此说,左汉还是接过了金馆长带来的放大镜,对着刚刚展开的假《渔庄秋霁图》看了起来。
“你这是在……”李妤非忍不住问。
“确实不是二玄社。”左汉直起腰,将放大镜递还给金馆长,对李妤非道,“这就是齐东民给省博观众准备的赝品。虽然二玄社还原度很高,但他们的相机毕竟是上世纪的老古董了,印刷特征还是很明显。如果你拿个放大镜对着它看,会发现上面有许多色点。而微喷技术的优势就是无网点印刷,用普通放大镜看不到色点。所以只要拿个放大镜,就能排除二玄社。”
排查范围进一步缩小。
李妤非连连点头,金馆长也憨憨地笑。
“那么雅昌也可以排除了吗?”李妤非又问。
“暂时还不行。”金馆长对雅昌比较了解,代为解释道,“雅昌的朋友说,以他们目前最先进的全尺寸数字扫描技术,像素可高达38亿。有这样的扫描能力,加上高品质的印刷技术,做到乱真并非不可能。”
“所以接下来的工作思路是:重点筛查荣宝斋和十竹斋木版水印师傅、学徒的个人信息。”李妤非试图快刀斩乱麻。
“同时调查都有哪些公司向上博借过《渔庄秋霁图》,挑出技术水平极高的几个,再看他们的图片资料都有哪些人接触过。”左汉微笑道。
“太好了!左汉,希望你们能把造假者尽快揪出来。你金叔叔的下半辈子就指望你了。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你只管吩咐。”金馆长摸了摸油光锃亮的额头,仿佛上边有一顶摇摇欲坠的乌纱帽。
左汉哪里肯担此重任,搪塞道:“金叔叔,我只是帮警方解决一些书画专业问题,具体侦破都是他们负责,我插不上话的。哦,对了,您饿了吗,要不咱出去吃点儿?”
金馆长自然明白左汉是在下逐客令,兴致索然道:“咳,你俩忙吧,我不打扰了。我去找杨守和喝茶去,再听他叫几声‘金馆长’。”
“不会只有几声的,‘金馆长’永垂不朽!”左汉对着他的背影高呼。
凋零的玫瑰
这段时间,他没有停止对胡求之的监控,一边临摹李唐,一边偶尔看看屏幕里胡求之和他的女学生颠鸾倒凤。当然,他对对方这事并不感兴趣,他只想搞明白,胡求之到底要拿《渔庄秋霁图》做什么,以及进展到哪一步了。
在审完齐东民后,他终于了解了阴谋的来龙去脉。加上目前自己发现的连赵抗美都不明白的真相,他可谓是“知道太多”,甚至不禁赋诗一首,发给了警方。
没错,赵抗美和胡求之间有笔交易。
赵老板不懂画,却知道《渔庄秋霁图》是无价宝贝,决心得到它。齐东民既是一帮小喽啰的老大,又是赵的金牌打手,此番越狱成功,赵抗美自然首选齐东民来办事。可让齐东民出了博物馆就直奔自己,无异于给警方带路,于是他又安插一名亲信中间转手。此外,为确保万无一失,他还重金收买胡求之,让他鉴定一番,好收个踏实。事实上,赵抗美除了专家组组长胡求之,也没法找别人。齐东民作案的一串钥匙以及博物馆的地图,正是这位高风亮节的胡教授提供的。
可赵抗美机关算尽,没算到胡求之也有自己的盘算。
在监控中看到胡求之拿出另一幅《渔庄秋霁图》的时候,他曾一度震惊,但旋即想明白了。毋庸置疑,齐东民从省博大费周章偷出来的,必是真品。那么胡求之从自家拿出的,则定为赝品。赵老板以为钱可以买通一切,但他似乎忘了胡求之的另一面:一个爱画如命的收藏家。
胡求之要偷梁换柱!
一夜又一夜,面对年纪可以做自己女儿的学生,胡求之努力再努力,可毕竟年老体衰,力有不逮,他的身体就像一座雕刻在清朝木制家具上的死板、僵硬的峰峦,终究显得滑稽。即便女学生们个个粉雕玉琢,玲珑剔透,可只要胡求之出现在画面里,还是让人恶心非常,仿佛一只鼻涕虫粘在维米尔《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唇上。
他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胡求之每次完事,都要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个本子,奋笔疾书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