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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统筹大局,我蹲就行。‘大画师’来了我敢和他拼命,你敢吗,我愿意为祖国的事业献出我自己……”
“好了好了好了,我走。”说罢,卢克起身去统筹大局。
左汉望着辽远的夜空,此时月亮几乎已要升至中天。月亮走得很快,边上的云彩也流得很快,仿佛一个寂寞的旅人走入黑暗的山林,将手电筒照进淙淙的小溪,照出不眠的流动的鱼群。
这月亮亮得惊心动魄,即便没有人间的灯火,它也定能照彻整个大地。有时候人间的事物就是如此多余,比如这灯光,圆满的月的清辉已足够衬出人类的孤独,又何必把世界用霓虹装扮得这般热闹,将那可怜的孤独衬托得更加深入骨髓?又比如,一日吃三餐,一夜睡一床,人人皆可满足。可为何总有赵抗美、胡求之、刘清德、周堂这样的人,分明已经过得很好,却贪得无厌,终于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无聊的夜晚,最易胡思乱想。
凌晨3点,周堂那被套上其他车牌的奥迪,缓缓驶上二环。
由南向北走了一段,它从一个口出来,上了辅路。没多久后,它开始在一片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楼间拐来拐去。寂静的夜里,只有轮胎碾压地面沙石的声音,以及被吵醒的野猫慵懒的叫声。
余东市西边的发展速度明显落后于东边,当东边的天际线被早就拔地而起的中心商务区越拉越高时,西边的人们还在忙着给他们的平房和小楼写大红的“拆”字。
他开过一片又一片写着“拆”字的区域,道路越发难走。这里偶或窜出杂草的水泥路,和刚刚经过的宽敞柏油路比起来,实在不像一个城市的东西。不过看着车灯映照的一个个“拆”字,他想,一切旧的脏的,丑的坏的,很快也要被这个城市请出去了,这个世界总归会朝好的方向发展。
这么想着,墨黑的奥迪缓缓停在一个破旧的社区图书馆后门。这个社区图书馆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在当时算是少有的社区级图书馆,然而此刻的它已然如同一位耄耋老人,丧失了所有往日的风采。窗明几净、藏书浩瀚的市立图书馆新馆就建在五个街区之外,新书迭出、善于营销的新型书店在周边次第开业,这座风光一时无两的小图书馆,此刻正展示着它苍白的面孔,在拆与留的边缘苦苦挣扎。
在朗月清辉的照耀下,图书馆的墙体白得有些瘆人。他带着卷轴走到紧闭的图书馆后门门口。在那儿酣睡的一只野猫被惊醒,警觉地看着他,随即软软“喵”了一声,自行让开几步。
他拆开丝质捆绳,将画徐徐展开。
血红的《鹊华秋色图》。
他满意地笑了。
图书馆不远处,是原市活性炭厂厂址,这座工厂并没有图书馆那顽强的战斗力,早早被写上了“拆”字。活性炭厂,真是没有什么地方比这儿更适合安放周堂的尸体了。他绕到车后,打开后备厢,将那个巨大的麻袋取出,拖到空旷的工厂中。从车后门到工厂内,留下一道清晰的血迹。
周堂被整个儿从麻袋里倒出来,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新出厂的宣纸。
7月28日凌晨5点,在金安商场附近巡逻了一夜的警方连只可疑的野猫都没有发现,原本还意气风发的卢克再度焦躁起来。他知道,“大画师”一定会在这个刚刚过去的夜晚下手,如果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他,那么大概率是对方已经作案成功了。
他正要去和左汉说话,110那边打电话过来,说在他们附近的社区图书馆后门发现血画,报案的是一位收垃圾的老阿姨。卢克顾不得心里的失落和愤怒,让左汉马上查看地图,他对那片复杂的将拆未拆的区域也不甚熟悉。
七八分钟后,卢克带领十余警员来到社区图书馆后门。收垃圾的阿姨说,画边还压着一张死人的照片,她不敢乱收,就第一时间报了警。卢克一看,果然是周堂。
卢克明白,既然血画在这里,那么周堂的尸体一定就在附近。他将左汉留下,也让张雷、刘依守等另外五人守在这里,其余人员全部以此为圆心搜查周堂的尸体。
张雷马上组织痕检科同事在周边采集痕迹,左汉也戴上手套,在刘依守和李妤非的协助下开始研究这张新的血画。没有意外,这次的画是《鹊华秋色图》,图上落款位置用赵孟的娟秀字体写着“秋山如妆”,字后排列着四枚血指印。
这无疑是“大画师”的手笔。
大概一刻钟后,卢克他们找到了周堂的尸体。被废弃的活性炭厂在这个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空旷,周堂的尸体则突兀异常。
几乎在看到尸体的同时,卢克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他看见屏幕提示自己收到一封新邮件,邮件名是“秋山如妆”。
视频也到了。
大海却依旧沉默并且湛蓝
卢克安排丁书俊留在活性炭厂检查周堂的尸体,自己则给李妤非打电话,让她叫上左汉和郭涛立即返回警车,研究“大画师”最新的视频。
回到车上,李妤非从包里拿出那台为看画专门买的华为笔记本电脑。卢克登录自己的邮箱,开始下载视频。
“看血画有什么发现?”卢克问左汉。
“基本印证了我们的推测。这幅新的血画,落款是‘秋山如妆——大画师’,有四枚血指印,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周堂的。因为《鹊华秋色图》的作者赵孟本身就是一位大书法家,所以‘大画师’此次写字用的就是赵体。而《鹊华秋色图》也临得相当有水准,用笔很活,绝不像吴天盛那样一比一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