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1 / 2)
到今天,她才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她和庄在?之间的差异如此大?,但看着他,云嘉再说不出一句重话。
她无法站到他的处境之上。
她是极其幸运在?爱里?长大?的人,这个世界上爱她的人,实在?数不清,她既不会因为索取一份爱而羞耻,也不会因为失去一份爱而恐慌。
她从小就习以为常。
甚至一度认为每个人都会坦荡无愧地接受他人的好意和喜欢。
她当然希望这个世界上她爱的人,都能大?大?方方走进她的世界里?,尽情享受她所能提供的一切,如果他们因此快乐,那也是她价值所在?的一种体现,她有付出和爱人的能力,但如果对方做不到她的“习以为常”,喜欢她,靠近她,得到她所附带的好,都会于心不安,她也没有理由怪对方。
彼此不同?而已。
喜欢他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醉酒,带给她许多快乐,也让她失去了很?多思考,因为分外?在?意,也就对他的痛苦、他的不自在?分外?敏感,以至于意识到他的痛苦与自己有关,她也会跟着痛苦。
想通了也就冷静了。
云嘉擦了擦眼?下潮湿的皮肤,将?肩上的毯子也扯下折好放在?一边,她对庄在?说:“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庄在?还困在?她刚刚说的那些?话里?,此刻随着她一道起身,说送她回去。
云嘉拒绝了:“你喝酒不能开车,不用?送了,我?已经喊司机在?楼下等我?了,我?们各自冷静一下,好好想想吧。”
庄在?给云嘉拿上外?套,还是执意将?她送下楼。
车子驶离后,他也没有立马转身回去,而是裹着一件黑色大?衣,站在?夜雪初停的风口。
眼?睛被吹得很?酸。
脑子却因这份冷冽的气息而逐渐清醒。
刚刚在?楼上,他几乎没有怎么说话,因为他说不出来,云嘉说的许多话都超出了他的经验范围,甚至是理解范围,有一些?,直到此刻,都仍是一知半解。
他的爱情启蒙源自于父母。
记忆久远,小时候的许多事情都已经记不清楚,庄继生亲身示范,这么多年都叫他的儿子不曾淡忘的,大?概是一句无怨无悔。
庄在?虽然并不支持庄继生的深情执拗,但也改不了骨子里?的基因,在?感情里?,成了和庄继生一样的人,爱一个人就是要不计得失地为对方付出所有,至于她知不知情,感不感动,只要她好,都是次要了。
任何期待回报的付出都不是付出,是变相的下注,并且无形中胁迫对方上自己的赌桌,下与自己一样甚至更多的注。
他做不到一边付出一边奢求。
父母离婚前,江兰一反常态的有了母爱光辉,不仅和颜悦色多了,还要带庄在?去灼缘观,江兰说当初给他起这个名?字太随意了,想带着儿子去算一算这个名?字好不好。
来自母亲难得的关心唠叨,即使?庄在?不想去,平日听周边邻里?将?那位正一道长说得神乎其神,更加讨厌这种封建迷信,但还是跟着江兰去了。
那道长捋着羊角胡子,打量一个十岁男孩过分淡白漠然的一张脸,思索片刻说,这个名?字一定要改。
也给他下了判词。
亲情缘淡,富贵悬索,有志难成。
马上就要抛夫弃子的女人,听到这句亲情缘淡,觉得十分准确,更加信了,立时就要道长来替儿子改名?,但那道长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玄妙样子,说逆改命数不是小事,掐掐手指,算了一个日子,让他们那日再来。
但江兰等不到那一天了。
她是要跟叠码起家的富商去马来过好日子的,游轮不等人,旧衣旧衫不用?收,几样证件塞进小巧坤包里?,她毫无留恋地打量住了数年的屋子,然后看到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儿子,她提醒说,记得到了日子,让你爸带你去灼缘观改名?。
那就是尽到的最?后一点为人母的责任了。
但是庄在?没有告诉庄继生这件事,依然用?着庄在?这个名?字。
江兰走后,或许想起她了,有一晚庄继生喝着酒忽然问儿子:“上个月,你妈妈带你去灼缘观求什么了?”
他被酒气染透的眸子里?尽是渴求,哪怕再能听到一丝一毫关于江兰的事,仿佛也觉得是好的。
庄在?看了父亲一会儿,面不改色地说谎:“她让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庄继生点着头,抹了把脸,苦涩应着:“好,我?们过我?们的日子,她本来就不是这儿的人。”
往回走时,庄在?只觉得寒风更烈。
心里?有一种后怕,似冷风在?窗纸上吹开的一道口子,长风直入,不知如何弥愈的创口被吹得越来越大?。
他害怕他会成为庄继生那样的人,即使?用?尽全?力,也没办法好好爱一个人,对方从失望到彻底离开,到最?后,只能用?相似的话安慰自己。
云嘉本来就不是属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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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庄在叮嘱了每一位客人不要落下东西, 唯独送云嘉下楼时,缺了?这份置身事外的周到?,以至于次日早上,云嘉醒来不久, 想起丢在他家的东西。
一只小寸行李箱。
里头放了?换洗衣物和为了留宿准备的一些东西。
构想中的浪漫夜晚中道崩殂, 箱子也忘了?带回来。
云嘉拿过床头手?机, 跟庄在的聊天记录还停在昨晚,他问她到?家没有,她回复一个毫无?情绪的“嗯”, 她开始在对话框里打?字, 然后又删掉,这个时候问他要回箱子,有种要跟他分道扬镳的感觉。
想想还是?算了?,手?机扔到?一旁。
恋爱虽然不是?第一次谈, 闹这种别扭倒还是?第一次体?会, 在瑞士跟司杭说分手?时,她腿还断着, 接骨后痛到?要吃止痛药才能入睡,当时也只是?说了?彼此不合适就?很平静地分开了?。
而昨晚,她跟庄在说的那些话其实也是?同一个意思, 她意识到?了?彼此之间的不合适。
但因为不想分开, 所以不好过。
她把庄在挪出去, 重新计划被打?乱的假期安排, 原本想拖到?年?底才去法国陪黎嫣的, 专机都?已经?定好了?, 同结束工作的云松霖一道?。
现在她自己买了?机票,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云嘉有自己的考虑, 离登机只剩不到?四十八小时,如果顺利抵达,就?跟妈妈说给她一个惊喜,如果不顺利,譬如,庄在来找她……到?时候看情况,改签或者跟爸爸一块过去都?可以。
但是?庄在并没有来找她。
她说彼此冷静,他就?严格执行。
生?气的兆头刚冒出来,像颓然坠进水里的塑料袋,脑子里另一种意识就?猛然抓着还没掉进去的半截,往上提起来。
云嘉吃惊不已,她居然会有这种古怪的念头。
嘴上说着各自冷静,心里却?希望他主动来找自己,没有任何提示,如果他看不穿自己的口?是?心非,没有找来,她就?开始生?气。
这套完全是?将自己的情绪捏扁搓圆的被动逻辑是?怎么到?她脑子里去?
心道?这种内耗实在可怕,云嘉迫不及待跑去收了?行李。
天气不好,飞机延误。
登机后飞机也没有立马起飞,她的位置靠窗,看见拿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