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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被咽在心里,挤压到他说不出话来的情绪似乎终于衝破了一点点桎梏,化作一点眼泪,从白皎的眼角流了下来。
因为积存了许多年,烫得像一粒烧红的碳。
他睁开双眼,视线一片模糊,清晰与晦涩的边缘,他好像看见一条皮毛漆黑但英勇神气的小狗,衝他汪汪地叫着。
白皎闭上眼,再次睁开,视线清晰起来。
白初贺抱着他,平时冷静无波的脸上此刻一脸怒意,死死地看着何复。
何复也摔倒在地上,坐着,颧骨上清清楚楚多出一块一拳砸出的伤痕,打得很重,边缘因为充血,冒出一颗颗细细的红点。
何复似乎被没想到白初贺会衝出来,他被白初贺一拳掀倒在地,整个人被打蒙了,喘着粗气,一直没出声。
宋一青站在旁边,还维持着伸手要拦何复的动作,呆呆的,像一个滑稽的雕塑。
越来越多的人涌上来,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们,许安然,那个给他递了季茹名片的男人,甚至还有大庆和牧枚,纷纷围在白皎面前,挡住了他看向何复的视线。
他们嘴巴一张一合,仿佛在说着什么,但白皎什么都听不见,也压根反应不过来。
世界变成了一出默剧,寂静与沉默中,白皎终于在那声充满怒意的喝止声后听见了第二句话。
那道声音打破静默,挤进他几乎失灵的听觉中。
是白初贺的声音,低低的,萦绕在他耳边,声音并不稳定,略微发颤。
“皎皎,皎皎冷静,没事了,我在这儿。”
白皎几乎有些困惑起来。
这是白初贺的声音,可白初贺为什么会在这儿?
白初贺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白初贺不是和牧枚他们有事吗,为什么也出现在这个礼堂里呢?
白初贺低声对着他说话,手一下又一下地捋着他的后背。
“皎皎,冷静。”
默剧被白初贺的声音所打破,白皎的头微微晃了晃,终于听见了更多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有素未谋面的学长学姐们的声音,安抚着他,“学弟,没事啊不生气,我们拦着呢。”
有宋一青的声音,似乎还紧张着,放松不下来,“小白,初贺哥来了,初贺哥也在呢,咱不跟那个傻逼一般见识啊。”
有许安然的声音,带着哭腔,“白白,你哪儿疼,你跟我说。”
牧枚和大庆的声音也在耳边,“弟弟,你别着急,你放松。”
白皎越来越困惑,直到白初贺的声音再度响起。
就贴在他耳边,他的耳垂甚至能感受到白初贺微烫的呼吸,那些话似乎有魔力,让他逐渐找回神智。
“皎皎,不能再乱动了,会碰到肩膀,会疼。”
雪散去了,刺眼廉价的灯光又变成了大礼堂半空中明亮的聚光灯,尘埃依旧在漂浮着。
白皎的神智就像那些尘埃一样,慢慢归拢。
四肢的触感也逐渐恢復,恍惚中,白皎发现他被其他人轻轻按着,他们避开了他那条不能剧烈活动的肩膀,轻柔但稳重地按住他。
“不能乱动,皎皎。”
呼吸的感觉也找了回来,白皎这才发现自己的胸膛剧烈起伏,激烈地大口呼吸着。
他这才明白周围的人为什么仍旧按着他,不停地对他说着话。
他的四肢仍然不受控制地使劲儿挣扎着,张牙舞爪地想要摆脱周围人的控制,五指仍然攥得紧紧的,高高挥舞着。
周围人一边按着他,一边躲避着他毫无章法挣扎着的动作。
白皎看见自己的拳头无意识地狂挥乱舞,忙乱之中朝着白初贺的右肩挥去。
“狗儿!”大庆按着白皎乱蹬的一条腿,叫了一声。
白初贺可以躲的,但白初贺没有躲,任由白皎的拳头挥向他,重重砸在他的右肩上。
情绪激动时的白皎浑身上下仿佛有用不完的力量,根本拿不住劲儿,每一个动作都使出了咬牙的力气,下的是十成十的狠手。
白初贺被砸得趔趄了一下,但仍然紧紧抱着白皎,将白皎按在自己怀里。
肩膀上传来沉甸甸的痛意,白皎虽然使着劲儿,但他的力气仍然比不上那些强壮的人,白初贺并不觉得痛,觉得白皎只是轻飘飘地推了他一下。
但周围人并不这么觉得。
白初贺一点都没躲,白皎胡乱挥着的拳头有好几个都落在他身上,甚至有一拳砸到了他的下颌骨,砸出一声闷响。
宋一青忍不住嘶了一声,看见白初贺的脸侧和露在外面的的一丁点肩颈登时就青了一片。
他是被白皎打过一回的,知道白皎真激动起来是完全不留一点情面的使劲儿。
许安然也看见了,她擦了擦眼泪,一边帮忙按着白皎,一边轻声提醒白初贺,“同学,白白不是故意的,你躲一躲。”
白初贺低着头,看着仍旧在自己怀里挣扎的白皎,“没事,不疼。”
他见过白皎肩膀上的伤。
那个伤一定疼过自己千万倍。
白初贺仍然耐心地抱着白皎,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皎皎,没事了。”
白皎已经回过神来,他看见白初贺被自己打到好几拳,他不知道白初贺为什么不躲,他心里很着急,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他使劲儿地控制着自己的嗓子,控制自己开口,想让白初贺离他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