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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爬到山崖的断层处,简单查看伤势。只有局部擦伤,各器官组织良好。
跌落的途中,背包拉链挂开,大部分物资滚到了山脚,仅剩少量饮用水和压缩饼干。
但麻烦的是,定位手表不见了。
应该是刚发生雪崩时,被硬物挂掉的。在这片广袤区域,气压极低、环境恶劣,定位表是他获救的唯一希望。
徐柏樟往山坡上看,滑落的区域还留着他滚来的痕迹。找到手表比登天还难,只能尽量靠近定位表的区域,离得越近,被救援队发现的机会就越大。
可滚下山容易,再上去难上加难。要承受恶劣环境,还要对抗下降的身体机能和一系列高原反应。
徐柏樟扛着风雪,努力爬了几百米,中途经历了两次小型雪崩,山头依然遥不可及。
作为医生,他日复一日问诊号脉,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听他们讲悲欢离合的故事。对他来说,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活着还是死了,不过是人生的两种表达方式。
在此之前,他的生活淡得如水。自从有了牵挂,就浓成了杯烈酒。他一饮而下,烫疼了喉咙,终于理解什么叫“世事无常,生命可贵”。
但仔细想来,可贵的从不是生命,而是用生命来牵挂的人。
他想活着,疯狂地想。
徐柏樟扒着雪山,一步一步往上爬。冰雪湿透了手套,渗血的指尖染红了白色的雪,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长时间的跋涉,徐柏樟不仅体力透支,同时出现了暂时性的雪盲。
他不得不放弃攀爬,原地休息。
因为失明,他点不开手机、输不了密码、看不到照片、也无法收听音频。又或者,他连手机是否停电关机都不清楚。
徐柏樟想起了家中的盲鱼,突然羡慕无比。
羡慕它们毫无视力,还能拥有灵敏的感知能力;羡慕它们无忧无虑,在无光的洞穴也能生存;更羡慕它们隔着层玻璃缸,就能陪伴他心里的人。
雪花在寒风颤栗的空气里,冷得像杀人凶器。
徐柏樟塞回手机,右手捏住左手无名指,用力吻了上去。
于清溏。
于清溏。
于清溏。
相见
暴雪连下了三天,不论是医疗队、救援队还是全国各地赶来记者,全等在指挥中心焦头烂额。
众人翘首以盼,日喀则终于雪过天晴。
由钟严带队,在救援团的指引下,开启了搜寻遇难者的工作。
克服了重重困难,他们在二天下午找到了山洞中的梁颂晟。
他体温过低,左臂受伤,各项体征已达临界,好在身体素质过硬,总算抗下来了。
钟严给他扣好氧气罩,并披上大衣。
梁颂晟抓住他,气息奄奄,“柏樟呢,怎么样了?”
“还在找。”钟严敲了敲心率检测仪,“放心,就在这附近。”
梁颂晟闭上眼,松了口气。
“哦对了。”钟严停下脚,“到了医疗中心,先给你的小未婚夫报个平安。”
“再找不到你,他能把我生吞活剥。”
钟严告别离开,强行放松的表情再次绷紧。
身不由己,他骗了梁颂晟。
早在四天前,徐柏樟的定位手表就和他本人脱离,情况未知、生死未卜。
钟严赶上另一批搜救队时,他们已经寻到了徐柏樟的定位表。并以此为中心,恨不得把周围的雪挖个遍,却也没能发现他的踪迹。
钟严握紧定位表,站在悬崖边,“下面也找过了?”
救援队人员的嘴角绷得硬邦邦的,“钟医生,下面很陡。这个时间是雪崩的高发期,太危险了。”
钟严压着的火苗当即炸了,“你们请医疗队下来支援的时候,怎么没提危险?”
“那不一样。村子突发雪灾是意外中的意外,但这里是雪崩的高发地。”救援队人员看向山崖,“何况,以这里的地势和险峻程度,就算真有人跌下去了,很可能也已经……”
话到一半无法开口,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你什么意思?”钟严上来扯他衣领,“因为你觉得下去的人活不了,就不救了是吗?”
“不是不救,是现在情况危急,等雪崩期过了再救。”救援队长尽力控制情绪。
话说得轻巧,但谁不知道,时间拖得越久,生还的几率就越低。
钟严就是不信天、不信地,更不信这个混蛋放的屁!
“你们知道失踪的人是谁吗?”
“他是省院的徐柏樟!”
“你以为他就是个小有名气的中医?”
“放屁!你们知道他那双手能救多少人的心……操!”钟严压了火,“我他妈跟你们聊这个有蛋用!”
作为医疗团的领队,钟严懂得什么叫顾全大局,但作为朋友,他没办法干等在这里。
“时桉!”钟严喊。
黄头髮青年钻出来,“在!”
钟严:“拿绳子过来。”
别人有危险,别人不去。
没事,他不怕,他去!
没两分钟,时桉腰上捆着绳子窜回来。
钟严冒火,“你干嘛呢?拆了。”
“钟主任,我去!”时桉腰板挺得直愣愣,跟上战场似的,“我玩过攀岩,这事我熟,我肯定把徐主任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