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1)
“回去后,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能让人知道是我把你送回去的。”
“……这又是为何?”
“绍布与我兄弟是瓦剌内部之争,此番与中原之战不知何时方能平息,一旦走漏了风声,通敌之名,我兄弟如何在汗庭中立足?不能让他有借口与我起纷争。至少,暂时不能。”话到此,赛罕略顿了顿,嘴角边的笑有些凝,“你受委屈了,只是,若能不明言鞑靼与喀勒之罪,我替草原牧民谢你了。”
心不知为何像是被什么紧紧地攥住,疼不是,恨不是,就是,就是不能喘气……
“别愣着了,赶紧收拾。我这就去安排车马。”
他转身要走,雅予轻轻拦了他的手臂,“你信我么?”
“嗯?”赛罕不解。
“……也许,我知道如何与庞将军周旋,重拾他的信任。”
她低了头,赛罕心中的惊较之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生怕自己的反应惊吓到她,只平和了语气道,“说说看。”
雅予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庞将军起势之时,是我爹爹力保。老爹爹曾说过,此人不羡官爵,不好钱财,性韧,刚柔相济。文韬武略,心宽,大容天下,却又淡薄纲常;做事不择手段,不局情理,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一旦辅上正途,可做我大周擎天之材。”
赛罕皱了皱眉,如此说来无懈可击?
“可是,他也有他的软处。父母早丧,兄妹相依为命,至亲之人就是他最大的软处。此人极善自知,也善于人观察。蛇打七寸,他最善握的也是旁人的软处。遂,事到如今,若要重拾他的信任,把自己的软处握给他恐是唯一可行的法子。”
“你是说要我兄弟主动授人以柄?”
“不。你错会我的意,不是短处,是软处。短处只能是于你们威胁,结下的是短暂的盟约长久的仇;软处,便是与他歃血为盟,才是真正的盟友。”
浓眉紧拧,赛罕一时陷入沉思,与庞德佑谈判从来都是利益当先,中原得着什么,他兄弟又得着什么,一桩桩交易至今,却抵不过一个疑心猜测,多年的盟约一朝毁弃。如今她这番话听着倒是极在理,若当真行得通,非但缓解战事,还可牢固他们之间的关系,于他兄弟的长远打算实在是求之不得,只是,究竟该从何处着手?
“我兄弟六人的软处?这……”
“不必多想旁的,软处何在,庞将军该是早有洞悉。”
雅予一句话打消他刚刚冒出的杂念头,赛罕咬咬牙,“这一招太险,软处给他,若一日他自食其言,我等又当如何?”
“你手里有我。”
清亮的眸中,原先的胆怯恐惧竟是一丝都不见,赛罕看着,不觉握紧了拳……
……
帅案旁,他奋笔疾书,她轻轻研磨,一封信要遏住边疆熊熊的战火……
作者有话要说:
狼口喂食(下)
……六哥,天气已经暖和了,你怎的还不来接我?三哥说要送我往大哥处去住些日子,将将说,将将就要走。不知急的什么,许是急着回来娶媳妇儿呢,什么当紧!三嫂今儿哭了,定是受不得他了。横竖我是管不了了,这一冬,挨着金帐这么近好是难过。等我到大哥营里住过几日,就让五哥送我去喀勒找你。要走了,写不了了,你等着我啊。
……
一仰头,整袋的酒灌下,直冲冲倒入喉中,口舌都没了遮拦。骤然炸开的炽烈烫灼着心肺,在他眼中烧起一片迷离的浑浊。空空的腹中如热油翻滚,身体里那团永远燃不尽的火沾了烈酒越发熊熊腾起。眼前的篝火、人声恍恍着虚大,在那热晕深处慢慢清晰出蜃影,突然蹿上来的血盆之口撕扯在胸前,一爪深深刺入,热,疼,如大漠边缘裂开千年的土地……
……
已是入春的天气,雪融带来了湿气,吸在口鼻中和润润的清新。只是入夜,伴随而来一场又一场温吞吞的大风,草原上的春风原也是这般张狂,呼啸来去,绿了地,暖了人,如此不吝。
夜已深,帅案的灯烛都换过一回。雅予跪坐在矮几旁,安静地等着。一尘不染的案上齐齐整整是今日送进来的信件和各营每日的叙报;笔都洗干净,依着他惯用的次序摆放;砚中一层薄墨,墨洗中盛满了清水。内帐里,床铺已然安置,床头有他平日惯看的书,榻下手边是那归整好存了私信的匣子。
风劲,却不再有寒冬的狠厉,只扑扑地打着帐。一刻一刻等着,许久,都不见人。挺直的腰背有些僵硬,略略放松,目光盯着几上的小烛,雅予有些出神。
从未想到有一日自己会参与在朝堂政事中,却因着老爹爹对庞将军的深悉,于此次周旋的结果她是料定了的,只是,未曾料及那兄弟六人的软处竟是小妹丹彤……
听说小丫头是阿爸的遗腹子,出生后不满周岁娘亲也染疾早早而去,她自小便是在哥哥们的传养中长大。这些年,狼虎兄弟哪一个没有为她醒过夜、喂过奶,又有哪一个不曾将她背在肩头、暖在胸前,亲爱倍至?六人起势,征战草原,万事最当先的就是将小丫头安置妥当。她早已不再是父母老蚌得珠的小妹妹,而是他兄弟情深最最挣不断的维系。
只事到如今,因着这不得已的情势,哥哥们再不知该如何解释,说是疼她遂今日这人质才必须是她?小丫头如何听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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