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 / 1)
宋澜听着郑知微给她的解释,泪水却越积越多,她怎么会不知道郑知微的痛苦,她刚刚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也失去了去奢望一些事情的可能,她的寒冬仍在继续,她也一直没能走出自己的黑夜。
“郑知微只要一句话,我可以等”
“可是姐姐,我爱你。”郑知微颤颤巍巍的说出这一句话。
而之后,宋澜走出房门,隻留下一句,“我出去喘喘气,别担心,我会回来。”
郑知微没有说其他,她隻说了爱,可此时,她的那句爱却把宋澜推得远远的,她的爱背后,是那么坚定的拒绝。
宋澜没有哪一刻会比现在,更讨厌那爱从郑知微嘴里说出来。
回龙镇许多店铺都已关门,她在陌生的镇上走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一家开了门的夜宵店。她进去,罕见地买了十瓶酒。
玻璃瓶提在手里沉甸甸的,宋澜叹了一口气,选择坐在路边。
她坐在有些潮湿的台阶上,一瓶瓶喝着。因为职业关系,她一直清醒且自製,如若不是考虑到后面她还有三天假期,也断然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排解心中的难受与委屈。
十瓶酒足以让常年不喝酒的宋澜醉倒,却也因为她喝得太过迅速,酒精甚至没来得及将她迷醉,就已空空。
她着急喝酒,只是突然想到,自己不应让郑知微为她的深夜出走而担忧,她得快点回去。
宋澜用着残存的清醒把酒瓶整理好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拖着有些疲惫的步伐敲响了郑知微的家门。
一秒钟,门从里面打开,酒气从外面直衝衝地窜了进来。
郑知微皱紧了眉,伸手揽住将倒的宋澜。
她没有像平常人问,“怎么喝那么多?”“怎么喝酒了?”
她无需询问,她知道,这一切的源头,是她。
她只能变成一位哑巴,帮宋澜做尽所有旁杂的事,她只能陪伴,无法相拥。
郑知微相信,这么好的宋澜,总有一天能找到可以与她相拥的人,那个人不会似自己,也不应似自己。
郑知微闻着被酒气弥漫的宋澜,总想着,该是时候对宋澜狠心且坚决一些。
往后许久,她都会因为自己这一夜的这个决定感到堂皇而大笑,她原本以为,十几岁的自己不懂爱,二十岁的自己隻懂爱,三十岁的自己太懂爱,可当她走到新的节点,回望着一切时,她才发觉,不管多少岁,自己永远都只是爱的仆役,而始终难成其主人。
她把宋澜扶到床边坐下,只是听见她问,“郑知微,我没出去太久吧?”
而后,又听见她小小地说,“郑知微,我回来了。”
无言沉默原比自己想象得更加腐蚀人心。
宋澜得不到回答,她在将醉之际,透过将合的眼帘,确定在自己面前的是郑知微后,便含泪睡去。
郑知微轻轻握着她的手腕,看着她的面庞,泛白,满脸泪痕。
这么些年,她明明什么都没变,甚至她只是由着岁月在自己原本清丽朗阔的脸上平添增加了许多柔和与稳重。可为什么现在合眼躺在她面前的宋澜却能够把自己眼角的细纹,嘴角的委屈,眉间的愁苦逐一展现给她看呢?
她不止一次感叹,宋澜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本应该有明媚的眼眸,如般若桥一样弯曲柔和的眉,有永远向上灿烂的笑容以及爽朗的笑,应该如初见一样,像太阳,像霞光她不该是这样的
郑知微将她扶在床上躺好,又帮她掖好被角,之后,打开了许久不用的空调。
空调先是呼的一声吐出一口沉重又衰老的气,然后才缓慢排出热气,同时,它又泄出难闻的酸臭,借以彰显它的陈旧与将死的生命。
郑知微想,如果宋澜明天还在这,她得抓紧把空调清洗一下,或者买一个崭新的电暖炉回来。
她孤坐在沙发上,不知为何,她拿起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并按下了静音键。
她的眼前流动着花花彩彩的地方台购物节目,滚动重复的热线电话与画面最终还是让她流下了泪。
她看着旁边不那么安然入睡的宋澜,看着画面不清晰的电视,吹着发臭的空调风,突然生出一种陌生又遥远的幸福感。
久了,郑知微脱下拖鞋,弯曲着双腿,拥挤在小小的,脱皮皴裂的沙发上。她靠着一边的扶手侧躺下,在合上眼前,祈祷自己第二天醒来,就可以把一些消极的念头从自己脑海里了连根拔出,祈祷自己可以坦然把宋澜揽入自己不太温暖的怀里,祈祷她对自己哭而不是对着冰凉的酒瓶。
她突然想起今晚放飞的孔明灯,以及自己写下的心愿:希望宋澜健康快乐。
这夜的她并不知道站在她对面的宋澜写下了同样的心愿,在对视中,两人共同放飞了这一盏孔明灯。她们以为自己写下的是最简单朴素的愿望,可却不知道,这“健康快乐”岂是那么简单就能实现的呢?
在不断循环的祈愿中,郑知微也终于坠入了胡乱的梦。
她梦到自己睡觉醒来,却发现自己隻身待在一个隻点了一盏孤灯的房间,四周甚至没有一扇可以通风的窗,她坐在床边,叫妈妈,喊爸爸,却谁也没来应她,她疑惑地起身,推门而出,却骤然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