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1 / 1)
郑知微点点头,伸手抹去脸颊的泪。
她和李玉河一直待在住院楼下面的凉亭里,直到天已黑透,她们才看到覃欢急匆匆地赶到这里,不一会儿,就见她背着宋澜,以仓皇和慌乱的步伐踏乱了这个夜。
郑知微着急地想要站起来,想要衝到她们面前,想要去关心、去询问宋澜怎么了,可她刚一用力,就要倾倒,就感受到腰部的酸痛和倾斜的世界。
她无力地跌坐回去,眼睛定定地看到开车离开的覃欢和宋澜,对身旁的李玉河说,“有时候,我知道,我就知道我说分手是正确的”
“知微姐,你会好起来的,相信吗?”
“可是呢?”郑知微侧头看向李玉河,苦笑道,“那时候,我能像覃欢那样背起宋澜吗?”
郑知微垂下头去,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十指失了血色,“之前有一次,宋澜得了急性胰腺炎,我背着她很快地就下了楼,即便,我也摔了跤,双膝跪在地上,很痛,但我还能立刻站起来继续把她送到医院。当时,医生说,幸好送来的及时”泪水垂落在她的指缝间,盈满潮湿,“玉河你懂那个’幸好’对我来说,有多么珍贵吗?”她的话渐渐地变得有些抖动,就快要散架了,就像她那勉强支撑的精神。
最后,她在浓黑得化不开的夜里,艰难吞吐出一句话。
她说,“我怕以后没有办法听到’幸好’。”
断了翼的蝴蝶,只是一个将死的虫,在泥土地中,交付自己垂垂的命,又怎么敢陷入花丛呢?
荒芜是这一隻蝴蝶的注脚。
——她怎么了
——发烧,别担心。
——退烧了吗?
——退了,睡着了。
——好。
覃欢放下手机,看向睁眼躺在床上的宋澜,说,“你们俩怎么回事?”
宋澜摇摇头,“郑知微总想要我离开,她不想要我了。”
覃欢听着她哽咽的声音,心里难过,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她只是一时还接受不了,别难过。”
宋澜了然地点点头,然后看着房顶橙黄的灯,以及它身后一圈一圈的光晕,不真实的模糊。
不一会儿,她说,“覃欢,我想和郑知微结婚。”
“你别衝动。”覃欢震惊地看着她。
“不是衝动,我想要结婚,和郑知微,在公园,在教堂,在山顶,在哪里都好,我隻想和她结婚,这样,在法律上,我就有永远陪伴她的权利,无论她要如何赶我走,我都可以用这来拒绝她,她也可以衝我发脾气而不只是像现在这样,我俩之间,像隔着一大片海”宋澜紧紧握住覃欢的手,请求着,“所以老覃,帮帮我。”
宋澜的手心仍是滚烫,这使得覃欢不能忽视她的请求。
她咬咬牙,应道,“好,我帮你。但是”她不得不问,“万一,我是说万一,她还是拒绝怎么办?”
宋澜蓦地松开握住覃欢的手,似是一种逃避。
缓了许久,她才动了动自己干裂的双唇,苦笑,说,“那我尊重她的选择。”
再之后,她也不知道,也不敢想。她想要给郑知微,哪怕一次,挣扎下去,积极生活的希望,她想要用承诺给到她夏日的热浪与常青的大树。
即便有一颗老槐树摔倒,也会有一颗新苗扎根泥土。
天气预报说,日后一个月,北安会持续升温,请大家注意好防暑。
宋澜收好自己那把墨绿色大伞,将她放在家的角落。
在一个金灿灿的午后,她独自地、挺然地走入病房,就像是一个要去领奖的优雅的公主。
屋外的阳光正好晒到郑知微的床铺,她的头髮随着跃动的日光有轻微的浮动,太阳把她笼罩在橙黄之中,这让宋澜心底有了一些莫名的勇气与踏实。
她握紧手心走近郑知微。
如往日一样,轻唤她的姓名,一个字,一个字,跃出她的唇齿间,她喜欢这样叫她。
“郑知微。”
宋澜想要问,“你在看什么?”,但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只是又走近了一些,看清楚郑知微黑褐色瞳孔。
宋澜微微偏头,衝着她笑。
她们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做,四目而对时,有灵魂自岁月洪流中划桨而过,流往更宽阔更平静的湖面。
静默于是自然而生。
郑知微心跳加快,脸颊发烫,她随即挪开自己的视线,低下头去。
宋澜牵过她的手,说,“今天天气很好,想出去走一走吗?”
郑知微仍是摇头,她没有答应的能力。
可宋澜刚问完,就见覃欢和李玉河从病房外走来。她们分别走到郑知微两侧,两人对视一眼,就架着郑知微的胳膊,将她挪动到轮椅上。
郑知微疑惑地看着她们,当下又捕捉到宋澜的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宋澜耐心被磨灭的表现,她开始寻求旁人的帮助,“强迫”自己答应。
她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可以挣扎的余地,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等着宋澜将她推上车,又随着她驱车离开。
郑知微没有问去哪儿,她不要关心,她一遍遍在心底劝服自己。她只是将视线定在车窗上,去过滤老城区衰老却静谧的生命。
最终,车子停在万山公园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