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轨(1 / 2)
短短几日,王都所有人都知道了女王陛下忽然从外面抱回了自己的私生女,并且光明正大地宣布她是塞格目前唯一的公主。
而刚刚才退去高烧的伊昂娜,反而成为了最后一个知道的人。从鲁佩口中得知这件事之时,她首先感受到的却不是惊讶,而是忽然想起之前鲁佩那句“公主殿下”。她在疑惑,是不是鲁佩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她甚至怀疑,难道这样的结局是鲁佩刻意促成?
“——公主殿下?”
但当她抬起头对上鲁佩湛蓝清澈的双眼,心底的怀疑便化为一滩水,流入那片高远的天空——这其实很奇怪,她原本并不是这么感性的人。但这名为爱情的毒药仿佛具有魔性的甘美香气,能够消融一切的异议。
她最终挑中了一个最无关紧要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
鲁佩温顺地看着她。她的双眼仍然是丛林中独步的猎人的凌厉双眼,但也是如同被驯服的羔羊般温驯。鲁佩回答:“本该这样的,公主殿下。”
伊昂娜觉得喉头发紧。但她只是默默地用自己尚小的双手包住鲁佩的一只手,企图从这位无论何时都镇定自若的精灵身上汲取些许力量。
“好……好的。没事的,”她说,“没事的。我只是很惊讶。”
鲁佩任由女孩握着自己的手,没有挣扎。她坐在床边,替女孩掖了一下被角。她用那双鹰隼般锐利的双眼观察了一会儿公主的表情——以一种意外小心翼翼的态度。然后她说:“您——你看起来不开心。”她对自己的判断力有足够的自信,但精灵天生的缺陷却使她缺少进一步辨别那“不开心”究竟是属于何种情绪的经验。
“你这样让我感到……感到我们好像很疏远。”伊昂娜垂下眼睑,“这让我难过。”
鲁佩并不理解,但她停了下来,看上去在思考。为了自己的爱人,她在努力思考。
“我——不太明白。”她是很诚实的,不明白就会回答不明白,不会也不懂为了照顾他人的情绪而委婉表达。
但她缓缓地斟酌着字句,学习着去解释自己的想法:“无论你是伊昂娜还是安德莉娅,是普通人还是公主,都只是我的爱人而已。无论你在哪里,我会是你的恋人,我会永远陪着你。其他都不重要。”
“无论狩猎的方式如何,”她最后总结,“只要能够达成目标就算成功。”
女孩没有回答。她挪动身体,靠鲁佩更近了一些,紧贴着鲁佩的右臂。鲁佩微微弯腰,她便趴上恋人的肩膀,将唇贴在精灵长而尖的耳朵旁:“这是你爱我的证明吗?”
鲁佩说:“我不知道。但我爱你。”
鲁佩那双湛蓝湛蓝的眼睛平和地注视着她,甚至比记忆中的河水更加干净。她将自己的重量大半压在对方身上,仰起头轻轻地吻了鲁佩的唇。冷然而不近人情的精灵,唇瓣却和人类一样柔软而有弹性。
这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鲁佩最大的回应也不过是轻轻地搂住女孩的腰,稍稍向下施加了一点点力,让伊昂娜感受到唇上传来另一个人的压力。她们都知道接吻是人类表示好感的动作,但实际上都不会接吻。
片刻后,伊昂娜才微微后退,与恋人分开。被压迫的唇瓣重新恢复了原状,鲁佩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唇,眼神干净而澄澈,看上去只是仍然不太习惯。
“我——很高兴。”鲁佩尝试向恋人传达自己的感情。
她的确感到了能被称之为愉悦的情感,并不强烈,仍然淡薄,只是存在。
她思考了片刻,接着才说:“——嗯,是的。就是这样。”
伊昂娜轻轻笑了。
——这就是她的恋人。不理解人类的情感,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等待着被人以不同的色彩填充。
她的手捧起一缕鲁佩白色的长发,询问她:“我可以给你梳头发吗?”
“……?当然。”
鲁佩替她拿来银梳,然后被伊昂娜的小手按着坐到床边,背对着伊昂娜。
鲁佩有着一头非常漂亮的长发,柔软而顺滑,是纯粹的白色,没有任何杂质,一直垂落到腰间。银梳缓缓地在发丝间穿梭,却带给伊昂娜如同牛奶般的丝滑触感。
鲁佩沉默地坐着,任由女孩在身后摆弄她的长发。她背对着女孩,但正对着窗口。朝阳升起来了,被窗户框在正中,落在鲁佩的眼底。原本一片纯白的长发也仿佛染上了色彩,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阳光暖洋洋的,头发也被轻柔地抚摸着,这让鲁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阳光在鲁佩的发丝与伊昂娜的指尖流动着,此刻连白发也仿佛成为了与伊昂娜相同的金发。
伊昂娜微笑着。
——她的爱人啊。在与她相爱之前,从来没有体会过哪怕片刻的温暖与快乐。
而她呢?她拖着一副孱弱的、脆弱的躯体,手中紧攥着所剩无几、终将迎来终结的生命。
在终将到来的结束降临之前,她能带给她的爱人多少幸福呢?
拨开浓密的白发,伊昂娜在精灵的后颈上落下一吻。
“我非常……爱你。”
以至于不想去追究这份爱意的真假。
想要你感受到幸福,想要让现在还什么都不懂的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在我终于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我真的能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吗?
她想要叹气。但周遭的气氛太过安宁,以至于她不想在此时叹气打破这份宁静。
但显然,推开房门的人并不会这么觉得。
“——伊昂娜。”
埃莉诺拉推开门,身后跟着众多的仆从与侍卫。她们都自觉地留在门外,但伊昂娜仍然能够感受到她们的视线。
埃莉诺拉就那样泰然自若,优雅而骄傲地站在中心,沐浴着那些渴望、敬佩、狂热的目光。她头上的王冠闪烁着过于耀眼的光芒,塞格传统的、只属于女王的金色服饰让她仿佛拥有了传说中的黄金之躯。
她就这样耀眼地,直接地,不容置喙地入侵了这片本属于一对恋人的空间。伊昂娜下意识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她放下银梳,松开鲁佩的白发。
严格来说,这还是她来到王宫后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见到埃莉诺拉。她拘谨地,疏离地轻声喊道:“陛下。”
她只犹豫了片刻,接着说:“我很荣幸您……”她的口吻太镇定,措辞太得体,反而显得不像是一个孩子。
埃莉诺拉扫了一眼坐在床边的鲁佩。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仿佛在看一只被女儿抱着梳毛的狗。
她略过了鲁佩,也没有给伊昂娜一点回应与缓冲的时间,弯下身直接将小小的女孩儿抱了起来。
伊昂娜很瘦,她抱得很轻松。伊昂娜被人唐突地打断了话语,坠入一个陌生的怀抱。
这样的高度和角度很陌生,鼻尖香水的味道也很陌生——鲁佩不会用香水,祭司大人也不会,梅更不会。对于失去记忆的伊昂娜来说,这是她第一次闻到香水的气息——独属于贵族的奢侈气味。
成熟女人的胸型非常饱满,伊昂娜只能尴尬地用小手轻轻抵住对方的肩膀,才能使自己不至于失礼。她下意识地去看鲁佩,正好发现鲁佩也在看她。鲁佩的目光非常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埃莉诺拉这过分亲密的举动而牵动心绪。
但她注意到了伊昂娜的神情,于是站起来。
“您让她为难了,”她的语气平淡自然,只是在陈述事实,“请您放下公主,陛下。”
埃莉诺拉笑了。她将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