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貂裘(1 / 2)
天还不亮,楚青崖就被扯着头发弄醒了。
屋外北风吹雪,帐中的夜明珠照着她的脸,润出暖融融的一层光来,眉梢眼角都是奕奕的神采。
“快起来,你说要送我去国子监的。”
江蓠盘腿坐在他身边梳头,楚青崖的眼睛又闭上了,在床上翻个身。
下人还没来叫,她急什么?
那姓薛的是能长翅膀从学堂里飞走?
江蓠束好头发,把他的青玉冠戴上,推推他:“你看我这样行吗?你这个冠有点大。”
楚青崖阖着眼“嗯”了一声。
江蓠嘀咕:“有本事睡到卯正,让刑部的人都看你迟到。”
说着便手脚并用爬过他的身子,想掀开厚重的床帘,胳膊被一扯,倒在枕上。
他的身子覆上来,脑袋伏在她颈窝里,深深地嗅了几口,张嘴在光洁的肩膀咬下去,娴熟地捉住她挠人的爪子。
“不就上个学,里里外外都熏了遍香,成亲那日也没见你隆重成这样。”楚青崖吮着那枚牙印,“我总觉得你去了就回不来……你的心思回得来吗?告诉我。”
江蓠费力地推搡着他,他越抱越紧,温热的嘴唇往下移,吻她起伏的胸前。
她感到坚硬的东西抵住大腿,眼皮一跳,抬手就拔了几根头发丝下来,用力打他的脊背,“要命了,你怎么一大早就想那些。”
楚青崖恼火:“正常男人这时辰都要如此,你还扭来扭去不安分……回我一声不就得了。”
“我下了学自然要回府,外面哪有家里舒服。”
楚青崖眉头舒展开,“那你回来可别魂不守舍,句句都跟我提他。”
“提谁?”
“明知故问。”
江蓠很是无语,“我请你好好想一想,从昨天到现在,是谁一直在提他?我有提过半个字吗?”
楚青崖戳着她胸口,轻哼:“你嘴上不提,心里全是。”
她被他这副样子逗得发笑,“我看你心里才全是。你脑子里都能编戏文,听到个男人就觉得我要跟他私奔。楚大人,你不仅气量小,还自惭形秽。”
他抱着她,半晌才低声道:“我没觉得我不好。是你……太好了,我瞧着旁人都像要抢你去做夫人,烦得很。”
良久没听到回应,他抬起脸,只见她愣愣的,嘴巴微张,漆黑的眸子盯着自己,目光似是惊愕。
他扯起嘴角,“我傻了,就你这样的,好什么好。像只小耗子,挂在我身上偷油,一肚子坏水。”
帐外传来下人的轻唤,楚青崖放开她,叹着气坐起身。她这时却不闹了,拿着犀角梳,慢慢地梳理着他乌黑如檀的长发,指尖缠绕着滑溜溜的发尾。
他忍不住道:“夫人别梳了,再梳我就要去做和尚了。”
……一大早又在她手上掉了这么多根头发,她真是来克他的。
卯时洗漱完,江蓠迅速吃完了一笼包子,看楚青崖还在那里慢悠悠的,压着心中焦急,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监照是他打通关节弄来的,第一天去学堂,他说要送,她理应给他这个面子。
可能是吃得太快,腹内难受了一会儿,裹着狐裘出门上轿的时候又好了。楚青崖看她一路上面色不佳,到了国子监巷,再问了一遍:
“能不能撑下去?”
江蓠奇怪:“我又没病,就是有点冷。不过在里头待五个时辰罢了,如何撑不下去。”
说完还在雪地上跳了几下,以示生龙活虎。
他这才放了心,“让暗卫跟着,有事把玉牌挂出来。”
江蓠就是担心跟着她的四个侍卫吓到其他学生,“我都跟他们说好了,不喊他们,他们就不现身。你别瞎担心,我以前上了多少次考场,何时出过事?”
总算把楚青崖给盼走了,她高高兴兴地牵着阿芷,姐妹俩说着话进了太学门,虽然穿戴都和男监生相同,但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引得一些打灯笼的学生窃窃私语。
“又是哪家的千金来上学了……”
“小的那个我知道,是楚大人家的,大的没见过……”
江蓠只当听不见。上次来此,她已经把国子监里各处楼阁殿宇记熟了,随着路上的青衫生员们往辟雍大殿后的学堂去,阿芷往西边的广业堂,她往最东面的率性堂。
监内初二、十六是祭酒司业的会讲,其余会讲则由博士们主持,六个堂排课不同。今日廿五,率性堂的博士轮到薛湛讲《左传》,江蓠在半途上竖起耳朵收集学生们的议论,得知来上他课的人最多,因为他从不禁止堂外的学生来听,而且大家也不用拱立,坐着就行,最重要的是他从来不打学生手板,放在整个大燕都没几个这样好脾气的老师。
还没进斋房,江蓠就听了关于薛先生的无数好话,正揣着书袋兴致勃勃地排队点卯,腹中忽然一阵绞痛,“嘶”地吸了口凉气。
门外坐着的斋长见了她,以为又是哪家小姐来求先生一面之缘,熟门熟路地道:“这位同窗,在纸上落了名字就可以进去了,先生开课前不同我们说话,课后只回答功课相关的疑问……你不舒服吗?”
江蓠飞快地写了“江岘玉”三字,白着一张脸小声道:“兄台,我肚子疼,敢问……”
斋长是个正派人,没笑话她,从桌上取了一枚“出恭”的木牌,指了个方向,“若是回来已经开讲了,你要轻轻地进来,不能打扰到别人。”
“多谢多谢!”
她脚下生风去了茅厕。
往常她早上胃口小,今日想着听课或许会饿,就多吃了几个小笼包,没想到这会儿肠胃又开始闹腾。此时正赶上开课,茅厕里空空荡荡,江蓠一个人蹲了半柱香,越发觉得身子不对劲,等到支着腿脚站起身,眼前金星直冒,竟是连路都看不清了。
她皱着眉,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了,裹紧围脖往斋房走。十丈远的距离此刻变成了万里之遥,待艰难地扶着墙壁走到檐下,后门透出炭火的暖意,她顾不得许多,气喘吁吁地摸了进来,如释重负般坐在墙角的熏炉边,头发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屋里极静,只有一线飘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听不真切。前方坐着许多抹人影,再想定睛看,视线越来越模糊,小腹隐隐的坠痛化作一轮又一轮的刀绞,双耳也嗡嗡直响。
这不是吃坏肚子了吧……
她身上冷得像冰,汗如泉涌,跪坐在炉子边闭紧双目,整个身子都快靠上去了。捱了一刻,发现从一数到二十,腹内的刀子便会消停须臾,而后又开始狠狠地切割。
……不行了,她要叫人,再也熬不住了。
江蓠想摸出书袋里系着铃铛的玉牌来,只要轻轻摇三下,暗处的侍卫便会出来抬她走,可稍稍一动,就痛得面青唇白,胃里直泛酸水。
恍惚间身旁有人焦急地喊了句什么,脚步声由远至近,洁净幽淡的香气飘入鼻端,一只陌生的手握住她的腕子。
江蓠猛地瑟缩了一下,他没有放手,指尖温和而执着地搭在脉搏上。
“得罪。”那人低声道,又吩咐斋长,“叫白露带着药到琴室来,她知道是什么。再来两人跟着我,各位先看书。”
说完,便抱起她从隔门里穿过,整个斋室风气肃然,无一人交头接耳、东张西望。
斋室和琴室由一个空置的屋子相连,走过去只有几十步。江蓠疼得昏昏沉沉,下意识抓着他的衣襟,身下猝然涌出一股热流,头脑顿时一片空白。
……这是,来月事了?
她以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