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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
书钰眸子一怔。颜昭这话摆明了还是不信他,他蓦地抿唇,强压住心中失望,眼神几变,勉强挤出些笑,“表哥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御医们也说我只是醉酒。我下次一定谨记表哥教导,少沾清酿。”
他乖巧地低下头。
颜昭松了口气,将手中的小木马郑重放在桌案上,道,“还有两天便是六月六,麟台晒书,宫里也要晒衣。”
“今年我病了这一场,陛下的意思,除了晒衣晒书之外,还要去一趟云台山祈福消灾。”
云台山在京城近郊,常年云雾缭绕。山中修了皇家道场,供奉着女娲娘娘。大晋开国百年,但凡祈福祭祀,都是在这举行。
是以云台山中,除了道场,还有座行宫别院。
“表哥,看来陛下如今很看重你。”书钰笑笑,无心奉承了一句。
颜昭听着不免生出些奇怪,他与陛下一向恩爱,又如何会讲「如今」这二字。不过他并未放在心上,只道,“你也随我一起去吧。”
去云台山祈福,御林军必然会随行。前几日的宴席上,书钰和阮将军还未说上话。他又答应了陛下要撮合这两人,此番倒是个好机会。
只不过,在去云台山之前,他尚有疑虑需亲自找阮程娇问个清楚。
“表哥真的愿意带我?”书钰微怔,面上一红,低头绞着自己的手指,半是羞怯半是试探,“那陛下可会同去?”
“此番祈福陛下也会前去。”颜昭只当他担忧自己的名声,忙宽慰道,“不过你放心好了,椿予说行宫里女男房间相距甚远,中间还隔着一座花园。到时候我会在你住所旁多派些內侍守着。”
“不——”书钰蓦地抬眼,见颜昭被他那声惊了一惊,赶紧笑着摇摇头,“表哥不必特别关照我,去行宫别院伺候的內侍本就不会很多,自然是要紧着陛下和表哥伺候。更何况有御林军在四周守着,理应没什么问题。”
“但你尚未出嫁。”颜昭还是担忧,想了想又道,“这样吧,到时候我让椿予将你的住所安排在我的寝殿旁边,你住得近,也好有个照料。只是这样一来,你的房间或许会小一点。”
行宫别院的布局是仿着宫内福宁殿建造而成,离颜昭寝殿近,那便只剩靠近侧廊的尽间。
“表哥安排便是。”书钰眉眼生出笑意,“房间大小我并不在意,只要能离表哥近些就好。”
“即使如此,你这几日先好好养着身子。”颜昭温和笑笑,在宫里,他是书钰唯一的亲人,自是要替他打算清楚。
两人又聊了聊家常,走出福宁殿时,书钰面上的笑容都没有消散,他脚步比来时不知轻快了多少。
多年寄人篱下的日子,他受过的白眼与冷遇多如牛毛。论姿容与才情,他不比表哥差多少,只是因为命运,因为母父早亡,才不得不处处低人一等。
如今眼瞧着便能一举飞上枝头,成了这后宫的主子。
书钰心中欢喜,为日后不再卑躬屈膝,不再看人脸色,更是为日后滔天的富贵,他终是没忍住,站在廊柱后,轻轻笑出了泪珠。
终于,他终于也能离陛下近一些。
风吹起书钰的衣角,侧廊拐角处,正引路前来的內侍蓦地顿住脚,低声喝道,“是谁在此?”
宫中內侍规矩颇多,檐廊下是往福宁殿去的必经之路,离明间的碧纱窗又近,自是不许內侍藏匿在此处停留太久。
书钰缓了缓精神,慢慢从廊柱后走出,“是我。”
“原是表公子。”內侍语气恭敬了不少,“奴这会要引阮将军前往福宁殿,还请表公子先行。”
阮程娇?
书钰愣了片刻,那日宴席上惊鸿一瞥,到底还是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尤其还是这样姿容明媚的女郎,他离去的脚步稍稍一顿,侧身的瞬间,低眉又偷瞧了几眼。
內侍在前走得专心,阮程娇本就是武将,五感极为敏锐。压住自己匆匆而行的步履,也蓦地回头看了过来。
对上书钰视线的瞬间,眉头毫不客气地皱起。严肃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一座冰山,重重地,无形地压在他的肩上。
只一眼,就让书钰浑身僵硬,讪讪地收回目光,匆匆离去。
阮程娇心下冷哼,一拂袖大踏步跟上几步之外的內侍。
掀起的珠帘內,一扇山水屏风,隔开了里与外。
阮程娇依礼跪在屏风之后。
羊毛金丝织就的地毯上,鎏金的香炉里,丝丝缕缕地散着浅淡的香气。仿佛一层轻纱,将男郎隐隐绰绰映在屏风上的身影又模糊了几分。
“阮将军请起。”颜昭端坐在屏风的另一边,不辩情绪。
阮程娇颔首谢过,起身。她已经上任,一身盔甲佩剑,眉目不怒自威。却因着那张惊世骇俗的美貌,生生柔和了不少。
“不知凤君今日唤臣前来,是为何事?”
颜昭挑眉,往屏风看去。阮程娇常年习武骑马,坐姿极为挺拔,此刻被召见,也是丝毫不慌。
他越发肯定自己早前的猜测,声音带笑,可那眉目间却平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陛下与阮将军亲厚,如今阮将军统领御林军,我自是要再与阮将军道声恭喜。”
阮程娇并不信,怎么说她都是外女,若非颜昭手中握着可号令御林军的玉佩,她自是不会前来。更何况,听琴识心。以他那夜的琴声来看,凤君绝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