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蛟第二(2 / 3)
粘腻。严慎微口鼻萦绕着浓厚的血腥气,腿上的伤口愈加疼痛,手臂上的伤口泡了水,血液被水带走,皮肉外翻。他背着程无乐,拖着断水剑,一瘸一拐地绕过地上那颗头颅。
出去……
他该如何出去?
严慎微绕着山洞走了一圈,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有他的,也有程无乐的。
他仰头看向洞顶射落的那道光,一滴汗水掉进眼里,他眨眨眼,道:“程无乐,你不是说罩着我吗?”
无人应答。
待程无乐醒来时,他已经回到莲中境,肩上伤口被包扎过。他坐起来,屋里熟悉的物件,甚至是床头被他用剑刻出来的两个小人,都在告诉他:他已经不在那阴暗的山洞里,而是回到了熟悉的莲中境。
程寄兰端着药进来,见程无乐坐在床边,赶紧放下手中的药,把他按回床上。
程寄兰把药递给他,道:“醒了就好。来,把药喝了。”
程无乐接过那碗黑乎乎的药,捏着鼻子喝完后,问道:“……那个,严慎微呢?”
程寄兰愣了一瞬,道:“那孩子背着你回来后就走了……”
“那他腿上的伤……算了。”程无乐不知道严慎微是怎么把他从那个山洞带出来,又带回莲中境的,甚至不知道他腿上的伤到底怎么样。他心道:不是好朋友吗?你不是承认了吗?为什么还不告而别?
程寄兰见他不语,问道:“阿乐,怎么了?”
程无乐摇头,道:“师娘,我的……剑呢?”
程寄兰道:“斩云在你师父那里,我一会让他带来给你。好好养伤,师娘先走了。”说罢,她摸了摸程无乐的头。
待能走动后,程无乐向师弟们打听了个遍,人人都说严慎微背着他回来,二人好不狼狈,严慎微并未久留,将程无乐和斩云交给程凭澜后便离开了。
程无乐不知严慎微又去了何处,他写了数封书信寄去不知山,皆是石沉大海。
程云流见他如此,自责地想道:若是他当时看好了程无乐,也不会让他受伤。
程无乐知道程云流所想后,安慰他道:“我不怪你啊。我现在都好多了,你看……”说罢,他动了动肩膀,疼得呲牙咧嘴。
程云流见状,按他上床,道:“你现在该好好休息,别乱走。阿爹说你近些日子不用去上学了,你好好养伤,都这样了还乱动。”
斯人第一
半夜追忆往事的后果便是到了后半夜,程无乐才迷迷糊糊地睡着,醒来时已经到了巳时。
睁眼看见桌上摆放整齐的酒杯和酒坛,程无乐忽然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好像和严慎微喝了酒,而且,严慎微的酒量似乎有所长进……?程无乐揉了揉太阳穴,正想穿衣时,发现自己昨晚搭在屏风上的衣服不见了,枕边放着一套崭新的衣物和一只小钱袋。
换上新衣,程无乐发现意外的合身。他扭头左右看了看,心道:不愧是严说!
此时的江陵早已热闹起来,客栈窗外正是街市,吵吵嚷嚷,人声鼎沸。
严慎微不知去了哪儿,程无乐没找到人,手指勾着钱袋转圈,抬步走出客栈。
曾经的胭脂铺还在买胭脂,老板娘却不如十二年前一般貌美,眼角爬上细纹,此时正斜靠在铺子门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偶尔扬声打招呼,一如十二年前一般。买糖葫芦的老爷爷已经不在,他的儿子接过手艺,扛起糖葫芦,走街串巷,吆喝叫卖,身后跟了一串嘴馋却没钱的孩子。卖果的老伯还是推着那辆吱呀作响的推车,车上堆满了新鲜的瓜果……
程无乐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幕,恍惚间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在莲中境逃学的少年。他转着钱袋上前,买了两串糖葫芦,又去买了一盒胭脂。老板娘见他一个男人,笑着问道:“郎君来给夫人买胭脂吧?或是家中女眷?这个颜色的最好看,许多娘子都买的这个颜色!”
程无乐道:“果真如此?”
老板娘道:“那是自然,我骗你做什么?这款可是我家新调制出的颜色!”
程无乐笑着买下了老板娘力荐的胭脂,踏出店门时,正巧看见严慎微立于街边,正抬眼看着他。此人一袭玄色衣袍,衬得皮肤愈白,他手中牵着一只青驴,咿咿呀呀地瞎叫唤。程无乐眉头一挑,笑着走过去,把一支糖葫芦递给他,道:“特地给你买的,吃吧!”
严慎微看着借花献佛的人,伸手接过糖葫芦,咬下一颗山楂,酸酸甜甜,他道:“味道尚可。”
程无乐嘴里嚼着山楂,含含糊糊地道:“严说,你买头驴干什么?”
严慎微看他一眼,道:“不知是谁喊累,要我买匹马。”
程无乐举手,道:“我我我!可你为何买的是驴?”
严慎微道:“银两不够。”
程无乐遗憾地道:“好吧,虽说驴也不错,不过我还是觉得马更帅一些。”
说罢,程无乐麻溜地爬上驴背,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
严慎微道:“我去玉溪,你也要去?”
程无乐道:“玉溪好啊,你要去找花照岚么?正好,我和你一起去,我买了一盒胭脂,正巧能送给她。”
听闻此言,严慎微似乎愣了一瞬,道:“花宗主,已不知所踪。”
程无乐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问道:“什么叫……不知所踪?”
严慎微道:“世人皆说花宗主已寻得好去处。我看来,花宗主兴许是,死于途中。”
闻言,程无乐愣住了,花照岚是他曾经的好友,如今若是她死了,那么他曾经的众多好友,竟只剩下严慎微一人还活在这世间。
二人相顾无言,严慎微叹了口气,而后让程无乐坐稳,牵着驴离开了镇子。
江陵和玉溪距离虽不算遥远,可单靠行走,还是用了不少时日。路上,程无乐买了不少新奇玩意儿和吃食,当然,都是用的严慎微的钱。途中歇息,程无乐坐在草地上,手中也不闲着,拔起地上的野草,手指翻飞,编出一只兔子,他将兔子递给严慎微,问道:“怎么样?好不好看?”
严慎微颔首,道:“嗯。惊为天人。”
程无乐道:“也没有这么好吧,严说,你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严慎微问道:“哪里奇怪?”
程无乐歪头想了想,道:“就比如我刚刚问你好不好看,你的回答就十分奇怪!若是放在之前,你会说,‘丑得惊为天人!’而非说‘惊为天人’,严说,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闻言,严慎微心头一梗,道:“我何时是这样?”
程无乐道:“难道不是么?”
严慎微显然不想再同他讨论这一话题,起身拉回一旁的青驴,道:“走了。”
程无乐连忙起身追上,道:“好吧好吧,其实也没有那么奇怪。你等等我!”
行走半月有余,二人终于到了玉溪。
玉溪不过是一座小城,群山环绕,本不该是如此出名,却因为玉溪城周围环绕的翠绿之中,藏着一族能医死人、活白骨的神医而闻名世间。人人皆想入药谷求医,可数十年前,玉溪花氏世代所居的药谷已落下禁制,与世隔绝,谷内人不得出,谷外人不得入。
程无乐跟着严慎微走过玉溪城,周围绿植逐渐茂密。程无乐看向严慎微,忽然想起,当时的严慎微是否也是如现在这般,带着自己跋山涉水回到莲中境呢?心里这么想,嘴里也就问了出来。
严慎微听见这话,道:“你想象力倒是丰富。要带你回去,自然是御剑。”
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