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我不问。你若是好人,我救你算积德;你若是坏人,我现在知晓了,那我是救还是不救?问那许多,无非是庸人自扰罢了。”花儿嘟起嘴来:“你只消知道,你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是老天爷觉得你命不该绝。若你从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定要改邪归正;若你从前就是好人,那继续做好人。”
“做好人能吃饱饭吗?”
“做好人能睡安稳。”
花儿说完起身告辞:“我该走啦!要好好睡一晚,明儿还有一整日的差。你要保重。”
“你不问我姓甚名谁…”那人抬起眼看着她:“也不要任何好处?”
“好处我就不要啦,我看你全身上下恐怕没有值钱的东西。你姓甚名谁呢?”
“霍言山。”
“真好,你还有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字。你看我们柳条巷的人名,都是阿猫阿狗花花草草,有父母想破了头脑起了个名字,官老爷那由着你说,最终落在那文书上的却是另一档子事了。”花儿叹口气:“姓是有的,只是那名字太寒碜,久而久之就不想提及了。随人叫罢!”
花儿也不知为何,竟与那霍言山聊起许多。虽都是无关紧要的唠叨,但讲完之后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轻快。到家以后她才想清楚,或许是因着那霍言山自此以后要顶着一张可怖的脸在人世讨生活,她已然可怜起他来。
祸起燕琢城(十二)
回到家中将火拨旺,为阿婆重新煎药。再过两日就是小年,花儿盘算着手中还有二十文银钱,去买一点面、再将上回剩的肉制成馅儿,好歹能在小年这一日吃顿饺子。
飞奴来找她,在门外打了好几个哨子,阿婆咳了声催她:“去吧,飞奴找你。”
花儿要出门,扭身见到阿婆欲言又止,就坐到她床前,小小一个人缩在木板凳上托腮看着阿婆,模样真是可怜。
阿婆叹口气:“飞奴这娃,阿婆眼看着长大的。哪里都好,只是…”
花儿眼睛转了转才明白阿婆的意思,是担忧她跟飞奴有什么私情呢!嗤一声笑了:“阿婆!飞奴是哥哥呀!”
“你…”
“我?我喂饱肚子都难,哪里有功夫想那些个无用的!”花儿站起身给阿婆掖被子:“您快睡罢!别想那许多!”
说完转身出去了。飞奴示意她伸出手,她乖乖伸了,他向她手心放铜板:一文、两文…
“这是什么呀?”花儿问:“哪来的?”
“王家的工钱。”飞奴道:“今早和照夜、阿虺去讨,王家的管家竟然痛快给了。那老头子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两眼乌青,讲话时候直哆嗦。”飞奴做样子学了一下,花儿被他逗得捂着嘴笑。
衔蝉打家里出来,手中攥着毛笔和墨盒,见到花儿和飞奴就邀他们一道陪她去一趟墨坊。
“去墨坊做什么?”花儿问她。
“就你昨日帮我撕的告示。”
“制墨那个吗?”
“是。”
“那感情好,走,我陪你去。”
燕琢城里开墨坊,算是新鲜事。燕琢地处北地,乏文雅之士。建和元年时候,朝廷派来的知县到这里第一句就是:民风粗旷,强压强制。是以这燕琢城里的生意,走狗烹猪、酒肆茶楼、武行镖局,独独没有那造纸制墨的。再说那制墨,工序繁杂,讲求风、水、光相和相应,燕琢这地,一年有半年冬,风大雪大,如何能制墨了?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说墨坊的掌柜的花了大价钱,从那徽州请来了墨师傅,那墨师傅的徽墨是朝廷御用的。也有的说那掌柜的不过是为了撒钱,粗人一个,不能成事。
有人小声道:“别说了,掌柜的来了。”
那台上赫然站着的,是那白二爷。
来时路上有人道:这墨坊的神秘掌柜,铁定不是白家二爷。白家二爷打小喊打喊杀的粗人一个,相传他的生意亦是些“人肉生意”。这等人若是开墨坊,那当真是摸错门了!
此刻都大气不敢出,不知那疯人白二爷又要闹出何等笑话来。衔蝉握着花儿手,问她:“待会儿我还要去吗?白二爷的生意,我怕…”
“怕什么?就去!别人的生意咱们敢去,他的差哪里来?他们是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他不比别的掌柜的好,但也发疯不到咱们头上。”花儿大致回想了跟他打过的几次交道,压低声音:“我好歹从他那捞出几十文钱,知晓些他的脾性。这白二爷,喜欢软骨头。”
“我不懂…”
“你只要在他面前装可怜,别与他对着干,没事儿哭几声,他就不会拿你如何。”花儿笃定这招管用,那一日她与他顶撞,他对她下狠手,待她落了泪,他便手软。往后那几次在他面前装奴才,倒是安全度过。
衔蝉手比别人巧,又识字,很容易拿到差事。她很是开心,记账和制墨,都有她喜欢的墨香。旁人是为了糊口,她是因为喜爱。墨师傅发一张绘纸,上头写着一些规制、要各自起熟读背诵,此时有人按捺不住,编排起了白二爷为何要开这墨坊。
这要从燕琢城里早些年的知县说起。
知县有个小女儿,名为叶华裳。生得貌美,知县打小自己带在身边教,毕生所学倾囊相授。那小女儿十来岁的年纪就已熟读四书五经,琴棋书画亦是样样精通。彼时白府因着是巨贾,花了重金把二位小公子送到学堂去,跟着知县女儿叶华裳一起读书。这白家二公子白栖岭,对叶华裳渐生了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