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1 / 1)
林杨说:“雨停了去吧,我也剪。”
崔裎摸了摸林杨的头发,有点舍不得,“你再留一留吧。”
林杨问他:“为什么?”
崔裎说:“长了可以抓着。”
林杨猛地一顿,片刻后从床上站起身来,将电脑啪地一关,灯也打开,不理人了。
崔裎连忙去追他,“剪吧剪吧,剪了也行。”
林杨不为所动,问他:“明天的票吗?”
崔裎只是周末回来,没有多少时间,周一还有课,按理今天得回,但他总觉得崔向成在旧朗不是什么好事,他想等崔向成走了再走,他赌崔向成也待不了多久。
崔裎说:“明天走吧,周一没有早八。”
“来得及吗?”林杨问。
崔裎下床去抱着他,“都说了别赶我走。”
那句话分明不是这个意思,但崔裎非要这么说,林杨也不惯着,直接不理了。
崔裎又去吻他,“我周一下午再走,至少陪你去剪了头发再回吧。”
“随便你。”
到下午,雨终于停了,天边开始慢慢露出太阳光来,雨后的天碧空如洗,显出一种翡翠的色调来,日头被这湛蓝的天空拖住,又逗留了好久才沉下去,隐没在地平线下,然后旧朗就迎来了夜。
收衣服时林杨特地看过,晚上还有暴雨,他把花生也拿了进来,门窗都关好了才躺到床上去,崔裎也洗好了澡,正躺在床上,抱着个电脑敲字,听见他来,将电脑放在了一遍,问他:“花生是不是长肥了”
“不知道。”林杨说:“应该肥了吧,你带它过来的时候给他称过体重吗?”
崔裎哪有闲心干这个,他问林杨:“那明天要不要给他称一下”
林杨说:“不知道鸟怎么称体重,放它出来会飞走吧。”
话音才落,门口响起当当地敲门声,林杨一顿,崔裎已经穿鞋下去,说他去开,出去开门一看,门口站着郭老头,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欧阳还在喘着粗气,看见是崔裎还一愣,正要问林杨在哪,就看见林杨站在后面。
欧阳看着林杨说:“林杨,画室着火了。”
我好疼啊
“什么”崔裎比林杨更先做出反应,林杨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好像完全愣住了,崔裎看了他一眼,正打算和欧阳说他们马上过去,还没开口,林杨就已经跑出去了。
崔裎一顿,连忙拉住他:“林杨”
林杨被他扯住一顿,他看着崔裎,表情有些不对劲,“我得去看看。”
崔裎抓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欧阳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跑出去了。
天黑了,崔裎路不太熟,好几回差点摔倒,但他为了跟上林杨,只得不管不顾地往前走。
太黑了,好闷。
林杨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只能确保自己的方向是对的,他不知道自己是看不见了,还是天实在太黑,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他的一只手被崔裎紧紧抓着,另一只手在抖。走了不知道多久,他突然觉得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烟的呛味,火,还有糊味。
四周好像突然变得吵闹起来,婴儿的哭声,女人的哭喊,这一回不是在狭窄的便利店,而是在空旷的大街上,他残存的意志叫他停下,但他的肢体却不听使唤,他突然开始跑起来,巡着婴儿的哭声,他好像听见崔裎在叫他,但那声音太缥缈,他抓不住了,他只能跟着婴儿的哭声跑,直到跑到某条街上,他看到眼前的楼房燃起熊熊大火,照亮了几乎整条街道。
于此同时,他听见有人喊:“小羊呢?”
“小羊……至少要救他!”
“要救我……”林杨喃喃着,朝着那已经被大火吞噬的建筑走去,他伸手去,感觉自己摸到了空气的温度,滚烫的,几乎要将他烫伤。
可是再一眨眼,手里居然握着一个门把手,滚烫的,已经烫掉了他手心的皮肉,但他像感觉不到疼似的,紧紧抓着他,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要救我……”
“要救我!”林杨突然抬起头,往前面走去。他看到自己打开了那扇隔绝大火的门,看到了有人倒在大火里,怀里抱着一个啼哭的婴儿,那是一个瘦弱的女人,躺在地上,用最后一点力气在爬行,火舌卷上了她的衣服,她的背上已经被烧得见了皮肉,可是她还在爬,甚至抱着那个婴儿在爬。林杨想去救她,却看见那女人缓缓抬起了手,林杨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一个男人,女人伸出的手是朝向那个男人的。
一个在他记忆里,高大、魁梧、黝黑、且时常需要仰视的男人。
但这一刻,林杨发现他好像没有那么高,甚至没有林杨高,一个火光中的剪影,看起来也并不高大魁梧,甚至有些驼背,肩膀并不宽阔,甚至面目也没有他记忆里那边恐怖——这分明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丑陋,猥琐,欺软怕硬,并非坚不可摧。
男人低头飞速翻找着收银柜的钱,对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女人视若无睹,等到他搜刮好所有的钱财,立马将钱胡乱地塞在兜里,往外跑去,途中甚至踩到了那个女人伸出的手。
女人疼得大叫,火辣辣的疼叫她生不如死,甚至连在地上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看着那个离他远去的男人,仿若看着自己生命的最后一秒,她说:“小羊,至少救救……小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