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1 / 2)
“全速前进,咱们……”
“早去早回。”
苟命第一百零七天
去漠北的路出乎意料的顺利, 大概是因为闻初尧手下的亲兵们大都骁勇善战,无奈被困于京城,这次能活动活动筋骨了, 个个脸上皆是喜色。
队伍抵达漠北之时, 闻初尧的信也顺利在八月末送至京城皇宫之中。
里头除了给皇帝报平安的话, 便是单独给柳殊的信,洋洋洒洒写了整整大半页纸。
临到柳殊拿在手里的时候, 还很是吃惊了会儿。
毕竟……按闻初尧的性子, 她还以为对方不过就是写上两句应付应付罢了。
自闻初尧离开后, 宫内便好似安静了许多, 加上柳殊本来就不是个喜欢外出的性子,如今没了那个时不时来找自己的人, 索性大半时间都待在东宫内。
期间柳淮序又递了一次消息过来,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 竟真的找出了丝可能, 助她远离这座宫殿。
那个递信的宫女被柳殊找了个理由提拔进了内室伺候, 一切便更加隐蔽了些, 只是…东宫的守卫不容小觑,柳淮序虽然能传消息进来,可要带走一个大活人,无异于痴人说梦。
故而, 这件事便颇为为难地暂时搁置了。
时间流逝, 反倒是闻初尧的信又送回来一封,问柳殊怎么不回他。
无奈, 她便也只好寻了个下午, 琢磨着给他写封回信。
夏日的尾巴,温度却还是不低, 柳殊小憩起来,舀了一勺冰镇的酸梅汤汁,捧起来冰了冰手,这才驱散了些午睡带起的暑气。
沉思了片刻,半晌,还是起身铺开一张信纸,慢慢研墨。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这一次回信,她并没有唤任何宫人进来伺候,仅仅只她一人,亲力亲为。
落笔的手极稳,一下一下填满了整封信。
柳殊低垂着长睫,慢慢地写完了那封信,等墨迹干了,折起来放进信封里封好。
不知怎的,她甚至莫名想起了之前唤闻初尧名讳的时候——
其实她心里何尝不知,宫妃是不能如此做的。
但…他竟然也没说她。
大概是这种微妙的纵容与时有时无的特殊,才让她沉溺至今。
只是……闻初尧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出头,他会从太子一步步成为宁朝的下一任君王,会有丰功伟绩,会受众人爱戴,同样的,也不会只有她一个人。
这个道理她早就想明白了,只是临到要做决断了,难免会有几分舍不得。
他们之间的这三年多光景,若是失去,可能会遗憾。
但……
柳殊定了定神,提笔写上了信封上的字。
她宁可遗憾,也不要被困于深宫,惶惶不可终日地遭受这份磨难。
这份…名为“爱”的磨难。
等到那时,闻初尧或许会惊诧,会厌烦,或许,他还是待她如初,怎样都好。
相处的过程中,柳殊从不否认他对自己有真心,只那份真心太少,太稀薄。
那根白玉兰花簪被放在首饰盒内,午后的阳光轻轻缓缓地洒落,洁白的花瓣更加耀眼。
落在柳殊眼底,她甚至觉得……有些过于刺眼了。
她这么个别扭的性子,比谁都更渴求和需要真心。
炽热的,清晰的,触手可及的,而不是这般…
像阻挡着一座大山,过不去也看不见。
她不想让自己陷入那般境地,所以……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斟酌再三,她忽地拿起旁边的发簪划了几缕头发,一道封于信封内。而后,在信封上画上了一朵广玉兰花。
……
夏末,临近九月,荣宁县主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柳殊虽然早听说她是被张皇后做主留在宫中,但时间越久,她心里竟也生出了几分说不清的情感。
刺刺的,惹得人不舒服。
结果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不成想德太妃竟一反常态地请她过去。
思及松萝她们传来的关于徐云知的消息,柳殊只是犹豫了会儿,便去了。
她如今与柳太后虽出自同族,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柳太后待她不似从前,族中的年轻女子一批又一批,用不了多久,待闻初尧登基,便会有新的柳氏女进宫选秀了。
这种情况下,柳殊甚至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思,竟鬼使神差应了德太妃的邀约。
昌宁宫一如往昔,夏末的风轻轻拂进,一晃数日,这座宫殿的主人却苍老了许多。
一席素色衣裳,脸上的脂粉敷了不少却仍然盖不住眼下的青黑与眉目间的憔悴气息,见到柳殊来了,神情似是有一瞬的惊讶,但下一刻便立刻起身请她上座。
对方这副客气的态度,微妙地令柳殊蹙了蹙眉。
从前两人的立场偏于敌对,德太妃一心想要让自己的侄女压她一头,加之她与柳太后不对付了半辈子,柳殊与她自然也不可能像如今这般,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天。
殿内诡异的平静,只有殿外的蝉鸣蛙叫,一声又一声。
德太妃牵强地扯了扯唇角,似乎是想要拾起过去那副姿态,嘴唇嗡动了两下,忽地又像是卸去了力气。
甚至是,有几分无措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她的声音里有股莫名的狂热,细听却又仿佛多了几丝别的意味,“还真的如云知所说…你竟然真的来了。”
提到徐云知,德太妃的情绪登时便有些失控,声音听起来像是带着些哭腔,但最终却也只是克制地唤了她一声,“太子妃娘娘。”
“不知本宫……我可否与您单独聊聊?”
柳殊神情微顿,眼睫不自觉地微微颤动,“太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您就当是可怜我,可怜我……有些私密的体己话,想要问问您。”德太妃不答反道:“这周围的人,太多了。”
意识到对方话里的意思,柳殊跟着一道瞥了眼周围。
闻初尧留下来的暗卫,如今便有两三人藏匿四周。
触及德太妃隐约有些红肿的眼睛,柳殊长久地沉默了会儿。
半晌,大约是觉察到她的为难,德太妃体贴地笑了笑,思及张皇后说的那些话,隐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要不……”算了。
“退下吧,本宫与太妃娘娘单独聊聊。”几乎是同时,柳殊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德太妃微弱的声调被这么一覆盖,便更显得微乎其微。
对于失败的顾虑,做此事的胆怯,以及那丁点儿微弱的良心,汇聚成了从未有过的焦躁与不安,犹如一根线越拉越长,紧紧扯着她的神经。
手心里捏着的帕子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润,德太妃深吸了口气,佯装着镇定抬眼,“……多谢。”
“我是想问云知的事情……她失踪多日,我是什么办法也用过了。”德太妃的目光渐渐凝固,锁定在柳殊身上,“这才斗胆,来问问娘娘。”
她说的谦卑,柳殊却越听越不是滋味。
“太妃娘娘,徐姑娘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
“不管您信抑或是不信……我与殿下虽然关系尚可,但这些,他从未透露于我,徐姑娘如今在哪儿,又是死是活。”她别开了目光,“恕我难以告知。”
长长的眼睫遮住了柳殊眼底的情愫,德太妃只能听见她还算平稳的声调,淡淡宣告了徐云知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