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汤止沸 第8节(1 / 2)
但好在林望星没事。
热汤泼出来的时候,她把他护住了。
林望星在陆靖文怀中哭得大声,不是哭自己受了委屈,是哭自己害了别人。
陆靖文用校服在他脸上胡乱擦了一把,算是安慰,看他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才将他推开,走到陈思芸跟前,郑重躬身:“非常感谢您。”
狭路
陈思芸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摆摊摆了三四年,对于如何保护自己这件事,她还是有些经验的。如果没有林望星,她从一开始就不会招惹那些学生,因为年轻孩子最不知轻重,有时候小事也会变成大事。他们一般不招惹成年人,最多买了东西不付钱,这点损失同现在比还算轻微。
但林望星在那,再怎么权衡利弊,她也做不到对一个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坐视不理。
陆靖文这么正式,倒让陈思芸有些手足无措,连忙上前去扶他:“没事,不用谢。”
陆靖文抬头,看见陈思芸脸和手掌上的医用创口贴,手臂上冲水涂药后还是透着红的烫伤痕迹,还有走路时明显的跛,立刻道:“阿姨,我们现在先去医院检查吧,我马上就通知我父母过来,医药费请让我们来出。”
陈思芸连连摆手:“真没事儿,这就是看着可怕,只是破了点油皮。手臂也不严重,刚刚衣服都挡着呢,稍微红了一点,涂点药过几天就没事了。”
除此以外也就是跌了一跤,但她刚刚走动一番,已经确认骨头没事。
陆靖文道:“阿姨,我看您的脚也受伤了,还是去看一看吧。”
林望星反射性地拉了陆靖文一下,想告诉他他说错话了。
陈思芸一愣,也许因为早已习惯,倒也不难堪,只觉感受到他人好意,笑了笑:“我这脚是老毛病了,原本就这样。”
陆靖文抿了抿唇,说了声“对不起”,还是没放弃劝她去医院的打算。
陈思芸无奈,只能道:“身体怎么样我自己最清楚,真要不舒服肯定不会硬扛,但现在确实不严重,再去一趟医院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我明天还要接着出摊呢。”
陆靖文在陈思芸的再三拒绝中沉默片刻,最后道:“那让我们俩送您回去吧。”
这是陆靖文认为他们俩至少要为陈思芸做到的事,无论陈思芸怎么推脱都不肯松口。他和林望星一起陪陈思芸整理三轮车,起先动作生疏,很快就掌握诀窍,把那些器皿绑得严严实实。
怕出租车放慢速度在前带路会造成交通堵塞,陆靖文放弃了让林望星带陈思芸打车,自己在后面把三轮车骑回去的打算。换成出钱让林望星去附近买来一辆自行车,载着陈思芸在前面指路,他则骑着沉重的三轮车跟在后面。
陆靖文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一年几公分几公分地往上窜,运动量大,饭又没少吃,身形看着瘦削,实际上都是细长的肌肉。他骑这三轮车比骑自行车要费力一些,但跟上林望星却毫无难度,只是略微有些喘气。
往常陈思芸骑回去要四十来分钟,今天换了陆靖文,竟然只花了半个小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她的话以后,兄弟俩都怕耽误她时间,这才牟足了劲骑。
陈思芸开始觉得不好意思,等陆靖文执意帮她把该搬的东西一口气都搬上五楼,连个子还没长高的林望星都帮忙抱了个盆时,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忙个不停地倒水、切苹果,听见陆靖文说他们父母马上就到时倍感不自在。
她只是举手之劳,换来那么隆重的对待,反而有些难以承受了。
陆靖文看出了这一点。
狭小但整齐的客厅中央挂着古旧的钟,时间已经略微迈过八点。他还记得陈思芸说过自己赶时间,要做明天出摊的准备,但因为他们在这里,她只能坐在旁边招待,还有些坐立不安。
陆靖文刚想说什么,电话就响了,他向陈思芸微微点头,以示歉意,到一旁接了起来。
打电话来的是林漾,她和陆成岩今晚一同参加同学聚会,所以提前跟陆靖文说好,请他去接林望星。没想到中间出了这种变故,接到消息后立刻从宴席中赶来,现在两个人已经到了陈思芸家附近。巷子太小,车开不进来,打算下车步行又因为小路太多分不清方向,想让陆靖文过来接他们一下。
陆靖文走到角落,放轻声音,简单描述现下情况后,表达了他的看法:“妈,你们还是下次再来吧,我们有些打扰到人家了。一会儿我把手机给这位阿姨,你们先道谢,然后再跟她约一天正式登门道谢吧。”
林漾听后,接受了陆靖文的建议。
——
等大人们的道谢结束,陆靖文带林望星再次感谢过陈思芸后,走入灯光昏暗的楼道。
可能因为家里是电梯,学校的楼道又很明亮,林望星有些不习惯现下环境,抓着陆靖文的手收得很紧。
陆靖文看了眼四周,这栋楼的感应灯并不是那么灵敏,有时候两人都走完一层了也不亮起来。灯泡因为瓦数原因不够亮,照出来的光像混了杂质,让水泥铺就的楼梯和早已斑驳的旧墙看上去更显脏乱,时不时还能看见墙面上用印章印上去的个人维修号码,密密麻麻。
一点也不可怕。
换做平常,他已经开始嘲笑林望星“胆小鬼”,但现在只是狠狠摸了一把他的脑袋。
林望星突然道:“哥,今天这件事的具体过程可以不告诉爸爸妈妈吗?”
林漾和陆成岩现在只知道他碰到了坏学生,还差点受伤。
陆靖文:“为什么?”
林望星垂头丧气道:“我怕他们知道我已经交了很久的‘保护费’,觉得我没用。”
陆靖文道:“我可以替你保密,条件是你从现在开始想一想,如果让你自己来,你会怎么解决这件事?”
陆靖文最常听林漾说的一句话,便是每个孩子有每个孩子的天性,他们并不觉得林望星一定要像陆靖文一样才好。但他想,林望星至少要学会保护自己。
林望星有些茫然,垂下脑袋,不知道有没有在认真思考。
陆靖文低头,看着他后脑勺上还带着稚气的发旋,不知为何想起周琎,想到她一字一句威胁人的样子。
他没有再逼林望星,只是牵着他的手,穿行在阴暗的小巷子里。
巷子不宽,两个人并行还算有余,三个人横着走就要肩挤着肩,尤其他还推着一辆临时买的自行车。因此,远远看见有人走来时,陆靖文便拉着林望星靠墙站成一列,好给其他人让出通行空间。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来的人是周琎。
巷子里没有路灯,只能借着月光勉强看清眼前景象。周琎身形单薄,背了个空荡荡的书包,面目背光,冷月只依稀勾勒出她的五官,让人看不清神情,想象中大抵是皱着眉头。
陆靖文突然觉得,陈思芸和她长得有点像。
周琎或许也看见了他,推着自行车的脚步都停了一瞬。但她很快回过神,径直往前走,与他擦肩而过,一言不发。
这或许也是一种默契,当其他人在时,他们既争锋相对,又引而不发。面对面坐着也能相安无事,只私底下暗流涌动。可当其他人不在时,他们只是两个陌路人,一声招呼都显多余。
“哥?”
直到林望星叫了他一声,陆靖文才发现自己站在原地有一会儿没动了。
他回头,看见感应灯一盏盏亮起,只有三楼那盏从始至终没有亮过,就像他刚才下楼一样。原来不是反应不够灵敏,而是彻底坏了,也没人来修。
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