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 第206节(1 / 2)
烛影煌煌的直棂门上,映出一副高大漆黑的身影,身影伸手,搭在门上。
“卫——”
原璁终于听清太上皇口中的那个字,作为李豫多年的贴身侍从,他一时却分辨不出陛下想唤的是“卫婉”,还是“卫觎”。
下一刻,李豫就着那惊恐扭曲的神色,僵在枕上,睁开的眼再未闭上。
原璁心里咯噔一下,壮胆上前轻探李豫鼻息,已是冰凉。
他大惊失色,忽感背后一阵阴厉之风刮来,转头看到一道雄立的玄黑身影,原璁一屁股软倒在地。
“大司马……”
堂室中弥漫着一股粪溺失禁的恶臭气味,不知是李豫寿数已尽,还是冥冥中感觉卫觎将至,死状就如同活生生被吓死的。
卫觎面无表情地走近龙榻。
他睨视着这具一辈子未成一件益事,死得窝囊至极的腐朽尸体。
他胸中翻滚着数不尽的戾气杀意,声音前所未有的寒凉。
“你以为你死了便能解脱?黄泉路上,你有何面目见我阿姊?”
原璁瞪大颤抖的瞳孔,眼看见,手起刀落。
数代后有野史记载,晋帝李豫,死谥谬,不葬皇陵,死因成谜。
其中一种说法是晋谬帝身首异处,茔中有身无首,头颅不知所终。
而唯一亲眼目睹真相的前大内总管原璁,此夜之后,自割舌头,侥幸保住一条残命,余生不发一声,不见一人。
卫觎从寿安堂出,那片喷溅在他蔽膝锁子甲上未干的血迹,给这个男人身上平添一道修罗煞气。
他分兵到宫殿各处清点人数财物,接掌宫城,却不烧杀凌虐,由此六宫嫔女皆安。
唯有玉烛殿被一把火化为焰海,烧了整整一夜,直到此殿里外化为灰烬,不留片瓦。
卫觎就独自站在这片废墟之前,凌厉的剑目中无端透出几缕柔光。
“荆山玉宝,不是给人做膏烛的。她只该被视若珍宝,稳坐高
殿,谁敢作践。”
“火,起火了……”
洛阳宫的秋夜蛩声低喑,簪缨时隔几年莫名又梦到了前世的那场火,睡梦中不自知地紧蹙双眉。
她梦见自己又被困在金匮书楼中,她很清楚接下来将发生什么。
那是她一生悲剧的开始。
她不想自己的皮肤被烧烂,双臂紧抱着自己,想要跑出去,却发现双足如生根一般动弹不得。
灼热的火舌已燃烧到近前,簪缨心如鼙鼓,使劲捶着自己的双腿。就在此时,一道高大的人影穿过火墙,一把将她捞进怀里,罩着她带出火海。
这人的怀抱冰冰凉凉,令人感到既舒服又踏实。
簪缨迷蒙地仰起头,碧空晴云倒映在她眼里,好似不认得他,又好像,便该是他。
这人却毫不见外地刮着她的鼻头笑道:“小孩儿,谁欺负你了?”
簪缨一下子从梦中睁开眼。
那个怀抱的余温仿佛还在身上,她本能地转头顾望,寝殿门口的昏暗烛影中,一道与梦境重合的峻拔高挑身影,就在那里。
就在那里。
簪缨眼眶一湿,不管是否梦境未醒,爬下榻不管不顾地奔过去,紧紧抱住他。
这一抱,簪缨陷入了真实的铁甲触感中。
她怔怔地抬起头,深忱地凝望眼前人,一时分不清是梦是真了。
女子的一张素面如同未着色的芙蓉娇花,婀娜多娇的身体却已完全是成熟馥香的果子了。回宫未及卸甲,只想先来看她一眼才安心的卫觎收紧掌心,被撞得心神弛荡。
他垂眸看了眼她的赤足,又望着她微红的眼睑,打横抱起人。带着夜凉的薄唇轻吻她眉心:“我回来了,阿奴不怕,睡魇了么?”
“小舅舅……”
这时守夜的婢子被惊动,连忙点灯爇烛,这才惊觉大司马夤夜归来了。
寝宫中亮堂起来,簪缨终于清醒过来。
如今是庆康二年。
她在洛阳。
她已不是前世的傅簪缨。
卫觎出征以后,她在洛阳继续推进新政之事,许是白天看的疏折有些多,这才夜未安眠。
簪缨揉了揉眼,仔细地看着他,问道:“君胜战凯旋?”
卫觎点头说胜了,简单与她说了说晋帝禅位,世家臣服,李豫身故几事,语气平淡无澜,仿佛只是回老宅一趟,取回囊中之物。
就有路上耽搁的有点久,久到让没他夜里相伴的阿奴做了噩梦。
簪缨听到南朝归顺,在意料之中。他二人一路行来,步步艰辛,这收服南朝是最后一步棋,比之收复北朝,却也算是最轻最易的一子收官了。
比起这个,簪缨更担心的是卫觎行军时蛊毒发作,她平稳住重逢的喜悦之情,问他。
卫觎把人放上榻,捧起她的脚心,自然地拿手抹了抹上头的灰尘,不管有无发作,自然一律都道无。
他目光深邃地注视小别一月的女子,柔声道:“我脱了甲便来陪你。”
“不要走。”簪缨扑过去,飘散的长发逸出幽香,她把脸颊贴到他冰凉的铠甲上,感到无与伦比的安全之感。
回想起方才那个梦,她枕在男人肩头,几乎脱口就要把自己的过去说出来。
冷不丁又想起观白蛊毒未解,怕他知晓后痛惜生怒,簪缨便又把话压了回去,心道,待他好了,她一定什么都告诉他。
深宫溶溶夜,这别后重逢的小许沉默也是甘甜的。卫觎宝山在怀,哪里能忍住不听她的曼妙娇音,问:“想我没有?”
簪缨在他怀中点点头。
这还用问吗,她自然思念,日日盼君。
“想了几次
?”
簪缨迟疑地僵了一下,慢慢坐直腰背,在榻上警觉地打量起他的神色。
卫觎初时还温煦正经,在女郎执着不懈的审视下,蓦地笑倒在床,同时伸手拽倒她,抱着她在榻上滚转半圈,胸膛震动,笑音不绝。
“卫观白!你去脱甲洗沐罢!”簪缨涨红着脸推他,斩钉截铁地自证清白,“一次没有,一次都没有!”
殿外的侍女听闻主君和女君半夜里一个笑一个闹,全然不符合白日时庄重沉稳的气质,都觉颇为奇异。
——尤其是主君,他竟也会如此爽朗发笑吗?
春堇作为过来人,不慌不忙地屏退众人,自己留守在殿外。
春堇含笑望着绢窗上的灯影,忽想起很久以前,听杜掌柜说的一句话。
大司马唯有在小娘子面前,才像一个少年郎,小娘子也唯有在大司马面前,才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啊。
不过过了今夜,当不能再称呼大司马与小娘子了吧。
过了旧夜,便是新朝。
为帝?为后?
一驾四望繐窗皂轮轺车从洛阳的闹市驶过, 仿佛为了让人看清,刻意减缓行速。马车前后皆有一队玄甲兵卒护卫,引来不少百姓的围观和议论。
“这便是那位南朝逊帝……”
听说南朝都城被攻破的那夜, 便是这名年轻的皇帝备亡国之礼,捧着南朝的传国玉玺出城请降。
大司马受玺焚梓,一夜之间, 这天下就换了姓氏。
其后卫君并未伤害李氏皇帝的性命,这不, 还将人接到洛阳来, 这便是要送去行宫居住的。
百姓的想法简单浅显, 南朝皇帝虽丢了江山, 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