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1 / 1)
“画得好……这是姑娘画的。”米焘细看画中时离山,感叹道:“身为女子,却有这等气概……我不知列国中有这样的人物……”
“气概?”陈洛瑜微微皱眉,不解米焘所说。她看她三妹这幅画,只能看出清秀隽永。洛清,何时能和气概联系在一起?
米焘也不多说,含笑道:“从笔法来看,她完全仿得出。如果这幅天涂山是她画的,她现在的技艺,已超我二十岁时。她竟还没有扬名……哎……这世道,才华是最微不足道的……”他双手一振推开画卷,举坛长饮。
陈洛瑜收起这两幅画,也收起眼中深邃的笑意。
她若扬名了,怕是现在不敢仿画卖钱。
陈洛瑜没把气概往心里去,倒是另有感慨:若真是她,她也看得出杀意临头了吗?我的三妹如果没死,总算是长大了呢……
别过米焘,陈洛瑜的心事非但没有放下,反而更添几分似的。余柯见她不开心,屏退侍从,默然把她引到一处崖边。从这里看去,天际无垠,一览群峰。
“这里不错啊……”
余柯从怀里掏出一薄沓纸,掏火折点燃了纸角,竟递给陈洛瑜。陈洛瑜接过燃纸,就让它们在手上迅速烧起,眼中是毫不遮掩的忧伤。
“我的妹妹可能没死,可是我的妹妹死了……呵呵……”她喃喃说着自相矛盾的话,苦笑着把燃纸抛向天际。黄纸划天,是烧给死人的冥纸!
“她说过想来时离山看看,早知道,她出发之前我该带她来的……”风起云涌,搅散空中的纸钱,转眼了无痕迹。“卢瑛……我就当她长眠于此。哎……”
一生一命,换来纸钱几张,一声叹息,未必有赌桌上一把骰子值钱。
阎蓉坐在房里,深夜未睡,等来屈婉撞开房门。
“真的如你所料,他去跳河了!”
“哼……输光了才想到求死,可惜碰上我们婉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春涧宫的库房管事滥赌,以为在地下赌庄碰上三公主府管家是碰上肥羊了,结果输得屁滚尿流,毛干爪净。阎蓉料到他要寻死,便教屈婉悄悄去拦他。“他说了吧?”
“他不说,他偷春涧宫东西赌输的事就会传到二殿下耳里,那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他说了,东西还给他,他自然知道怎么选。”
阎蓉相信屈婉的本事,正色道:“是哪里?”
“永安。他说最近来库房取拿东西出京的人,去处都是永安。”
“永安……这么远吗?”阎蓉盘弄手里的骰子,于思索中下了决心:“宁可信其有。假设春涧宫消息可靠,我们殿下真的在永安,我们要向她预警。”
“怎么做呢?我们连殿下在哪都不知道。”
阎蓉抓紧骰子,反手翻掌,掌心空无一物。
“我有办法。”
对有的人来说,人命大事也是小事。而在另一些人看来,生活小事也是大事。
永安城那两处无人问津的偏僻小院现在正逢大事。
夕阳西下,陈洛清和文长安收工回家,坐在院子里休息。两杯清茶,一碟碎糖,赏风、赏梅、赏卢瑛。
剑气随风而起,行云流水,时而动脱犀利,破风而收。一把木剑,在卢瑛手里舞得呼呼作响,赏心悦目。该取的血已被取完,血里的毒在昨日由有琴独宣告全部解完。卢瑛在经历山洪断腿中毒之后,终于痊愈。这柄剑,是她经历诸番大劫后第一次以武宣泄,恣意尽情。虽说还带着点大伤初愈的虚弱,刺挑斩旋间风动梅动心动,重现江湖高手本色,不负所谓游侠风采。
重获新生。
卢瑛收剑,耳中是陈洛清和文长安由衷热烈的拍掌声。她看着眼前满脸欣慰的妻子,心里无尽痛快。
她找到了自己的道,要乘千里轻风,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她且痛快着,熊花糕则在院中一角努力地运动身体。大事,自然包括熊花糕的。随着用卢瑛含毒血做的解药一颗颗吃下去,她能晃动开手脚的时间越来越长,脸色也一天复一天红润起来。尽管她好起来比卢瑛慢,但是有琴独已经把需要的血取了,剩下的药也会做好,看来最终解毒指日可待。
这等文熊二人之前想也不敢想的好事,如今居然要成真。所以诚如陈洛清所说,这里的四个人都把有琴独当做恩人。不该多嘴的事绝不会多嘴,何况除了陈洛清,其他人根本没想到那一茬。比如卢瑛,身体才好就一门心思琢磨着怎么赚钱。
“我还是弄个卤煮摊吧。你觉得呢?”夜色满屋,独有烛头照亮一圈床榻。卢瑛在床上她那一侧趴起又睡下,睡下又趴起。现在终于不用吊着伤腿或是晕在被子里,她要尽情滚来滚去。
“炉煮?”陈洛清没有吃过这种平民小吃,虚心请教:“煮什么?”
“就是用骨汤做底,下大料,大肠、心肺、黄喉、豆皮、江草结啥的,全部煮成一锅。味道浓重又好吃。”
“大肠、心肺……”陈洛清听到这些,没有食指暗动的感觉,反而从胃到喉都本能的排斥。兽禽内脏,贵族是不吃的。所以没吃过下水的她乍一听不好接受。“煮成一锅不串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