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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没有,大部分说得上话的,都给我转过一两千,最多的转了我一万,转一万的那个朋友说,景明我说句话你别介意,哥们儿帮衬一下没问题,但真就这么多了。咱这帮人以后都是要回家接班的,我们肯定都希望叔叔能扛过来,以后大家生意场上还是伙伴,可你跟我们不一样,借多了,我逼你还你有压力,你不还我有压力,对不对?反正这个钱,你拿去急用,也不用还了,哥们知道你不容易。
我说,“明白。谢谢。”我知道他说的没错,虽然大家以前一起玩,但实际上我并没有真正融入他们的圈子,我没有资格问你花好几万买包为什么不能多给我借一点,我也没有资格问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怕我不还钱。谁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大家也都还是学生,我也不可能让人家借给我很多钱。
很多年后,我遇到那个无端成为老赖的年轻人安谨言,突然就想到了曾经困顿的自己。想在拼命挣钱攒钱还钱的那些年,每每夜中惊醒的心悸,想一笔又一笔还给那些朋友们时,大家彼此尴尬的寒暄——有些人甚至已经把我拉黑了,我还是托那些没拉黑我的人辗转还的。还是那个借了我一万块的朋友说,景明,你其实没必要这样,大家知道你不容易,这点钱大家真的谁也没指望你还。
我说,可是这对我而言很重要。
我托人卖掉了所有收藏的黑胶唱片、手办、限量款球鞋、衣服和书包。国是出不成了,我父亲一天不平安,我连资产证明都搞不定还出什么国,于是春和还帮我要回了半个月的学费——我说不用,退学费你的绩效提成也要受影响,春和说,就那点绩效有了买不起房,没有也饿不死,不要了。然后把这些零敲碎打搞到的钱,全部转给了我母亲。
于是我真的一无所有,米兰问我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苏老师变身落魄小少爷
98章
13
春和有经验,他教我怎么申请助学贷款,怎么去找自己户籍所在地开一系列证明,怎么去找辅导员解释家里的变故,并申请相关的补助。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一直处于半懵状态,被春和和导员推着走,让我交什么材料我就交什么材料,直到班主任找到我,说,我们班大一大二一直都是五个贫困补助的名额,到了大三,突然多了个申请人,有人发现第六个申请人是我,于是向学校举报了。
我看到了举报信的内容,说苏景明用的还是苹果电脑和手机,穿的还是名牌鞋。如果这样的人还要申请贫困补助,这世上就没富人了。
我没吭声。申请贫困补助最后是要公示的。我也理解,班上一共就五个名额,之前一直五个人申请,不用争不用抢,突然多一个人申请,就一定会有人被挤出去。举报信说的是事实,可是电脑和手机是我大一时母亲送我的礼物,因为配置高,想到大三还有用,就没有卖掉换低配置;我的鞋子、衣服通通都是以前买的,是啊,我是曾经有钱,所以我要丢掉所有的东西,把衣服一件一件扒|光,来证实自己配得上申请吗?
班主任是个好人,迫于压力,她不得不开了次班会,但把主题定成了同学要团结友爱教育会,每个人都要发言自己对团结友爱的体会。
轮到我发言时,我卡了壳。
“我……”我扫视着一张张微仰着,看向我的脸,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表情。关于我申请贫困补助被举报这件事大家多有耳闻,我知道他们在等我一个解释;我看到班主任的面孔在他们其中,我知道她希望我自己把这件事说出来,只要我稍加解释,校方、院办,甚至举报者都有台阶可下,这事就这么皆大欢喜地过去了。可是我说不出口。
我闭上嘴巴,抿了一下唇,再度开口。“我……”依旧是一个字之后张口结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要解释什么——我凭什么解释呢?我不无辜吗?
好像,就是从那一天起,我彻底失去了在众人面前讲话的勇气。人一多,我就失语。
沉默中,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把全班都吓了一跳。那会儿大齐迷上了武术,每天傍晚带把没开刃的唐刀去操场上练把式,那天练完把式直接带着刀来开会了。只见他把刀往桌上一拍,不耐烦道:“说什么啊?没有团结友爱别装团结友爱行吗?真团结友爱干不出举报的事,怎么的还要逼人自证吗?”
窃窃私语快要把我淹没,老杜也站起来,“就是,都一个班的同学,这么搞真挺没意思的。既然都开会了,能不能敞亮点,谁有什么疑问公开问?”
春和是班长,他打圆场,说,“虽然六个候选人只有五个名额,但我们班是不会让任何一个同学被困难绊倒,这才是团结友爱的证明。”
“就是,天无绝人之路,至于背后这么捅刀子么,德性。”大齐早已坐得不耐烦,说完这话,拎刀走人。绕到讲台边时停下来,用全班都能听到的声音说,“苏景明,咱不要了行不?咱不跟小人争,402兄弟们扛都把你扛到毕业。”
14
总之,我莫名就又欠了一笔债——开学的第一个月,是大齐和老杜从生活费里挤出来钱接济我,直到我找到兼职。
兼职是米兰帮我找的,在1912酒吧街的一家店里当服务员,一周去三晚。老板面试我的时候还跟米兰说,“你这同学看着挺乖的,以前都没来过这种地方吧?能干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