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上 第6节(1 / 2)
“那,能给多少钱?”
“……具体看情况。”
“能不能先给一些?我家里很困难,供我读书欠了不少钱。”韩青禹解释说:“我本来要上大学的。而且爸妈就我一个孩子……我刚救了你。”
“……”劳简顿了顿,“你想要多少?”
“两,五……一万。”
“真敢说,准备一把就成万元户啊……知道一万块是多少钱么?你小子。”劳简说着犹豫思索了一下,“那,就算给你,你怎么跟家里说?家里对外边人又怎么能说通?”
韩青禹:“农村人,财不露白,有点钱都紧着藏起来,不会往外乱说的。至于要理由……特殊人才,特招参军,家属补贴。”
“蹬鼻子上脸。”劳简骂了一句,苦笑起来,说:“算了,我回头帮你问问看吧,给多少不保证。”
韩青禹眼神里发光,“谢谢劳队。”
这就是他刚才在思考的问题:我现在应该,可以……争取些什么?
他尝试,想留一笔钱给爸妈。
……
这天晚上,寂静夜半凌晨,纳了半宿明月的小山湾突然来了一阵狂风暴雨。
封龙岙那片据说很像伏龙的连绵山头,连着崩了好几处。
好在因为山头与村庄之间有层层密林的阻隔,山崩并没有形成泥石流,也没有对村子造成什么大的生命财产损失。
村里的男女老少们被惊吓了,跑出屋子,顶着大雨望山骂街一阵,就又放心地回去睡下了。
韩青禹没怎么顾上害怕,自然也没法安然入睡。
这一夜于他而言有远比山崩更大更可怕的事情,在几个小时前已经发生,他的认知,他的人生命运,前路未来,突然一切都被改变了。
托付
雨后的盘山公路上,头尾四部越野吉普正卷着泥浆,在夜幕中行进。
已经卸下了背后金属匣子的劳简坐在其中一部车里,带着伤员、战利品以及小队部分成员,正赶往周边最近的一处救护站,同时也是资源收集点和补给点。
车内气氛有些低落,因为先前那场战斗的冲击,更因为战损的弟兄。
“那东西”来得越来越频繁了。曾经他们752小队驻守的区域,一年下来最多也不过一到两次出击,而今年,仅仅是过去的八个月时间,他们就已经出了四次任务,牺牲了十一名弟兄。
这种情况不止在752区域出现,听说很多地方都有这个趋势。
这似乎预示着一些什么,如古人说的,山雨欲来风满楼。只不过现在上面还没有说法出来,他们也只能做好自己的这一份。
“劳队。”车内有人开口,像是特意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笑着说:“那小孩还挺有意思的……你说他开始说两跟五的时候,是打算说百啊,还是千啊,最后口气一转说了万,心还不小。”
车上的人都会心笑起来。劳简也一样。
“农村孩子,这一万块钱……好大的数字了,亏他命都差点没了,竟然还敢开这个口。”
“要钱不要命,倒也是份实在。”
“是啊。不过转头想想,他到底凭什么跟咱劳队讨价还价来着?”
“他什么都不凭。”议论声中,劳简开口,把话接了过去,“就是因为见着生死了,他才把最后的勇气拿来替家人争取一点将来生活的依靠……他家也许就他一个孩子。未求生,先虑死……那是个好孩子。”
劳简当然不知道,那个好孩子先前其实有想过趁他昏迷掐死他。
劳队喜欢那孩子,甚至是欣赏。车内大伙儿都听出来了。
“那,劳队你真准备帮他申请那个特招参军补贴?”开车的队员扭回头,好奇说:“咱们联军本身,好像没有这个规矩吧?”
蔚蓝联军一定意义上是全球性质的,目标、使命一致,协同作战,也在经济和物资方面互补。
其中华系亚共和国方面因为承担着大量人口和广袤土地的防御任务,得到来自联军统筹部门的分配和援助,一直都很充分。
所以,在于联军而言,钱,并不是问题,问题是没有这个规矩和条例。
“试试看吧,我让大科报告申请安排参军手续的时候,顺带也提了一下这事。”劳简笑一下,说:“就算申请不下来,我自己手头还有一些呢……反正我孤家寡人的,也没处要用钱。”
联军确实有工资或者说补贴,劳简作为战斗小队队长津贴不低。只是,他已经没有家人了,这些年来,多数收入都补贴给了身边需要用钱的弟兄。
车内因为触及这个话题而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
不过事实摆在他们眼前最紧要,也最需要犯愁的问题,其实并不是这些,而是那块之前不翼而飞,失踪的源能块。
作为每次行动最重要的战利品,上头回回都跟狗馋骨头似的死盯着的东西,它本该来自梭形飞行器,大些或小些,都没关系……
而这次的情况,却是它竟然连一点儿渣都找不着。
“事情倒也不是没有先例,我听说这种情况,以前在国外出现过,最后的判定就是源能块正好耗尽。”
“就是啊,反正咱们这里肯定没人拿,那玩意咱们拿手里又不能直接用,交上去提炼了反而还能奖励回来一点,谁会犯那个神经?!”
“问题不在咱们,在上头信不信啊,居然这么巧,连一点渣都没剩……”
车内充满着忧虑情绪,议论纷纷。
“没事的,咱们自己问心无愧就好。”劳简安抚其余人说:“大不了到时候我去给他们问问话,多写几份情况说明报告就好……最多,也就被隔离审查几天。”
他说的算轻松,但是,隔离审查,其实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词。
……
“对了,那个……他们叫做源能块的东西呢?”
房间里,一夜没睡的韩青禹已经把他之前的遭遇,所见一切的不可思议,都仔细回顾了几遍,终于他也想起来这个细节了。
那东西他分明看见了,甚至还被砸中一下。
按说砸我身上后,应该就是落在土坑里的,可是那个坑,他们翻了那么多遍……所以不会真的还在我身上吧?夹皮带里了?
一下从床上翻起来,韩青禹翻检皮带,衣服,裤子……最后干脆把自己脱光光,把衣裤都提起来甩了又甩。
可是,没有,那玩意儿依然全无踪影。
倒是脱光后,韩青禹意外发现自己心脏位置有一处边缘轻微泛红,而主体部分黑漆漆的,像是煤炭擦上去的脏污。约一条蚂蟥的样子和大小。
随手用拇指肚擦了擦……发现擦不掉。
那块痕迹似乎嵌在皮肤里。所以,该不会是金属块烫的吧,碰着不烫,但其实伤人?可是不疼啊,一点感觉都没有……哪有这种道理?
这样还不如说是我之前在地上磕着了,瘀伤,疼时太紧张没察觉,大概还更有可能些。
顶着混乱了一整个晚上的脑袋,韩青禹什么都想不清楚。
“哐嗒嗒嗒……”
轻微的碰撞声从屋外传来,那是水缸盖子移动,洋铁水勺晃动的碰响,韩青禹多年来一直很熟悉。
窗外天光还只是灰蒙蒙一片,爸妈又已经起床了。挑水,做早饭,喂猪,再上山或下地……平凡的日子就是这样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我刚看了一眼,青子屋里灯亮着。”
“嗯,怕是心里头难受,一夜都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