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这个世界似乎对贺川辞格外的不公平,别的孩子受了委屈有父母撑腰,他只能一个人隐忍;别的孩子还处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阶段,他却只能节省再节省,为凑不齐的学费书费操心皱眉;即便如此,那些米虫们却还在嘲笑他身世的可怜,予以他恶劣的白眼。
可他并没有被生活压垮,小小的身躯扛起了一切,用他年年拿奖学金的优异成绩,参加各种竞赛堆成小山的奖状,假期勤工俭学积累的学费,直面一切,生生为自己开辟出一条无可限量的前路。
可他段小井呢?从小到大一直是大人眼里的坏小孩,家长眼中的捣蛋鬼,劣迹斑斑。他的成绩一直平平无奇,上大学之后更是成了吊车尾,每次都擦着及格线过去,唯一擅长的事情就是混日子。他甚至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贺川辞的另一半,应该是一个和他一样优秀的人,而不是像自己这般的不堪。
他的辞辞已经苦了太久,眼见着终于快要熬到头了,他又怎么舍得成为他的拖累。
一点点的将被子从脑袋上剥下来,空气再度变得通畅,光亮骤然驱散眼前的黑暗,却无法渗透进心底。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从喜悦到纠结,再从纠结到自卑与决然,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指尖在触上颈间银色项链的一刻猛然收紧,坚硬的硬币边缘硌的手心生疼。段小井的声音很轻很轻:
“对不起辞辞,我要推开你了。”
—
烤肉店实行两天夜班一天白班的轮班制度,今晚正巧轮到贺川辞休息。
他回来的很早,带着段小井爱吃的几样烤串敲响了509的寝室门。
“等一下!马上来!”门内传来熟悉的喊声,紧接着是细细碎碎的下床声和趿拉拖鞋的声响。
想到一门之隔,少年急急忙忙手忙脚乱的模样,漆黑的眸底不禁泛起一层笑意,牵动眼角的泪痣也跟着微微挑了挑。
没一会儿,门缓缓开出一个缝。
少年头发凌乱,眼角泛红,像是刚刚哭过。桃花眼懒散的抬起,在他对上的一刻,倏然变了脸色。
“眼睛怎么这么红?”贺川辞敏锐的察觉到了少年的异样,开口询问。
段小井没有直面他的问题,冷冷的回问他:“你喜欢我?”
贺川辞愣了。
他是有想过让段小井知到他的心意,但绝对不是现在,更加不会是这样的被动。
沉默数秒,他还是应下:“喜欢。”
话落下的一瞬,心底不可避免的生出些许期待。
可这期待很快落了空。少年再一次开了口。
“好恶心啊。”
桃花眼微微勾着,轻佻又不屑,漂亮的瞳仁淬了毒,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
心脏猛然下坠,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下午,醉酒的女人,疯魔一般的大笑与咒骂,破碎的酒瓶,额头剧烈的疼痛,止不住的血……
那时女人的眼神亦如眼前的这双这般,被恶意填满。好像他是什么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恶臭之物。
他被钉在原地,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好像被无形的枷锁束缚。
可他心底觉得荒诞,他的二二,不该是这样的。他的二二心很善良,脾气再暴,骂人再狠,都不会像这样刻意的去伤害别人。
可少年还在继续说着:“我求求你不要喜欢我,你的喜欢让我恶心。老子一想到你是我兄弟,我特么还跟你一个床睡过,我就想吐。”
话语像利刃,割破无形的空气,刺入柔软相向的心底,让人喘不过气。少年的声音终于止住。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的摔上。仿佛他与少年的距离也被这一道门隔开,隔的很远很远。
他怔怔的看着紧闭的门,回不过神。
—
一门之隔,段小井的背脊紧靠在门上,顺着门无力的滑坐向地面。
心好疼好疼。
那是他从小护到大,从小爱到大,不舍得让之受一点委屈的人,却又被他用最恶劣最无情的话语生生伤害。
那双眸子里的悲伤像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潭,几乎要将他溺亡。
所以他硬生生的止住了接下来的话,毫不犹豫的关上了门。
他知道,再有一秒,哪怕只是一秒,他都一定会心软,会后悔。
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格外的想家,大概是所有感性之人的通病。
段小井盯着与段妈的聊天界面,良久,终于按下了视频通话键。
“嘟嘟”声在安静的寝室中响起,没多久,画面中浮现出段妈熟悉的脸。
晚上九点多钟,段妈宋心萍正惬意的窝在沙发上泡脚,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有些诧异。
她这个儿子,平时性子大大咧咧的,几个月都不带往家里来一通电话的,也不知今天怎么心血来潮,翻起了她和他爸的牌子。
“小没良心的,怎么今天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咋事呢?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了?”段妈在面对自己亲儿子的时候,说话从来不知道何为委婉,直奔主题。
段小井摇头否决:“您可盼着点我好吧……我这样的,像是会受欺负的?我不欺负别人就谢天谢地了好吧?”
段妈想想,对他的话表示赞同:“也是,辞辞这孩子老实,你可别像小时候那么欺负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