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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进松缓了一口气,但心里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沈书黎本来就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他这个举动,无异于火上浇油,难怪那天沈书黎脸色那么难看。
沈书阳又接着放出一个炸弹:“但可能他还是会难受,因为阿黎一直认为,爸爸去世都是他的错,所以他很痛苦,一直愧疚得要死。”
周进微微凝眉:“沈叔叔是怎么去世的?”
沈书阳眼睛有些红:“不知道,妈妈和阿黎都跟我说,爸爸是病死的。”
但他知道不是,又不敢问,问了只会让沈书黎更伤心。
沈书阳:“反正,你要记得,我爸爸是他的伤疤,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你不要跟他提起这个。”
周进低着头沉默了。
难怪,难怪他总觉得回到小镇的沈书黎,身上有一股死气沉沉的破碎感。
那双眼睛让人看不到生机,像是树木枯死后还被烧成了灰,连重新焕发生机的可能都看不到。
难怪他每次稍稍对沈书黎很好,这个人就会推开他。
因为沈书黎背负着这么沉重的东西,他认为自己不配得到幸福,所以沉溺在以往的痛苦中。
也是,经历了这么多,一个人的性格,总归是有点扭曲的。
但这不是沈书黎的错,只怪老天塞给他的苦难太多。
周进放下筷子,说不明地心疼。
他盯着碗里的炒饭,出神了很久。
这时,敲门声响起,周进还没反应过来,沈书阳先跳下凳子,飞奔了过去。
他小小地一只,垫着脚拉动了门把手,门缓缓打开。
随后周进就看见,一个风尘仆仆,满脸疲惫的男人站在门口。
沈书阳直接哇地一声就哭了,抱着沈书黎的大腿不松手:“阿黎,你怎么才来啊。”
周进突然心头一酸。
原来沈书阳刚才,只不过是在他面前硬撑,眼下看见能依靠的人,也终于憋不住了。
毕竟才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沈书黎喉结蠕动,眨了眨眼睛,把眼泪眨回去,这才蹲下身一把抱起他:“没吓着吧。”
沈书阳搂着他的脖子,仰着小脸儿嚎啕大哭:“对不起……阿黎,都是我的错……”
沈书黎心头一抽一抽的疼,用手帮他撇开泪珠子:“慢慢说。”
沈书阳抽噎着,把他‘走丢’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其实这件事,错不在邻居的小孩儿。
放学后,沈书阳本来就不想跟着那孩子走,他想快点独立成熟,这样就能让沈书黎少操心,所以他觉得,一个人上学放学,是他独立路上的首件事。
往常沈书黎不让,今天沈书黎不在,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试试,看能不能自己回家。
于是在半路,他趁着邻居家小孩儿跟朋友玩儿时,一个人偷偷走了。
结果在路上拐了几个弯儿后,就迷路了,不知道方向。
从小娇生惯养的,脚也走痛了,只能可怜巴巴地蹲在路上。
恰巧这时候,周进路过,在半道碰上了沈书阳,就顺手把他领回了家。
沈书黎听完经过后,平静了许多,他先把沈书阳放下,拿出手机给邻居打了个电话。
跟对方说明了这次事件的经历,再郑重地道了歉,说是小孩子不懂事,连累他们一起着急了。
邻居听完,也没怪沈书阳,只是念叨着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孩子找到了就好,总算是能松口气了。
沈书阳在旁边听着,耸拉着眼皮,有些委屈,更多的是愧疚。
如果不是他,大家就不用忙活这一通,他太任性了。
听见电话挂断,沈书阳做好挨骂的准备。
但沈书黎只是看着他,蹲下身轻轻把他抱在怀里:“哥哥知道你懂事,但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你要学会依靠哥哥知道吗?哥哥也是依靠爸爸妈妈长大的,这不丢人,不成熟也不丢人,小孩子不用成熟。”
沈书阳越听,鼻子越酸,又低低地哭起来。
沈书黎也眼睛通红:“小孩子的幸福,也是大人的一种成功。我想看到你快乐,这至少说明,我还是有一件事,一直做得很棒的。”
这样他才能稍微不那么挫败,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很失败,一无是处。
周进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两人,听完这番话,他温柔地笑了,轻
轻敲了下沈书黎的头:“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吗。”
明白要依靠他人。
沈书黎甩了他一个问号表情。
周进却没回答,只是看着他笑。
把沈书阳安抚好,哄睡了,沈书黎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周进,沉默片刻,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聊聊吧。”
为了不吵到孩子,两人去了屋外,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快要十一月份的气候了,夜间到底是有些凉,空中都开始下着白霜。
周进把手里的毛毯,一人一头,搭在两人腿上:“聊吧。”
他看了眼沈书黎手里的文件,显然对方也有事跟他谈:“你先说?”
沈书黎把文件递给他:“这是沈家全部的债款,你看看。”
周进接过,随手翻了翻,其实没怎么看下去,沈家到底欠了多少钱,他早就从书里知道了,现在不过是做个样子,让沈书黎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