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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当清楚,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发生了便是发生了,傅时秋能做的,只有接受。
凌晨四点二十三分,傅时秋走回卧室,脱去围巾和羽绒服,平静地爬上床和衣躺下。
五分钟后,傅时秋忍不住拿起手机,找到盛鸣尘的头像,在对话框里敲敲打打。
好几分钟过去,对话框提示内容超出,傅时秋一怔,沉默两秒,又一口气删了个干净。
总是擅长失去的傅时秋,从来留不住什么。
八点十五分,天空出现了瑰丽的朝霞,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傅时秋穿戴整齐,出门赴约。
早高峰地铁仍然拥挤,傅时秋右手拽着拉环,左手紧紧捏住结婚证的尖角,和大多数赶早高峰上班的打工人一样,麻木地龟缩在车厢一角。
九点二十五分,地铁到站,傅时秋被裹挟在上班大军中挤挤攘攘地走下地铁。
今天不是结婚的好日子,民政局门可罗雀,傅时秋走进民政局大门,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大厅中央的盛鸣尘。
盛鸣尘穿得十分正式,西装革履、英挺俊朗,他迎风站在阳光里,柔软的头发折射出浅金色的光泽,仿佛盛装出席婚礼的新郎。
离婚就这么开心吗?值得盛装庆贺。
傅时秋垂下眼,感觉自己像是咬下一颗尚不成熟的青苹果,饱满多汁,却酸得苦涩。
他做了两个深呼吸,抬腿向盛鸣尘走去。
民政局大厅的光脑惯例标注老黄历版今日宜忌,十分巧合,三个月前盛鸣尘选择领证的日期,是被老黄历打上“忌结婚”的不详之日。
三个月后,盛鸣尘选择离婚的今天,却是老黄历显示“宜离婚”的好日子。
一时间,傅时秋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还是笑吧,傅时秋想,成年人的离别至少应当体面一些。
于是傅时秋勉力挤出一丝笑意,不动声色站到盛鸣尘身后。
盛鸣尘似有所觉,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傅时秋头顶。
“感冒好了吗?”
“好了。”傅时秋闷头答,其实没好,甚至因为半夜起床折腾,反而有些加重的趋势。
两人间再无话,等待叫号的间隙,傅时秋忍不住回忆起梦里的光景。
倘若平行时空真实存在,那边的傅时秋和盛鸣尘今天会做什么呢?他们知道这个时空的傅时秋和盛鸣尘马上就会离婚的事吗?
傅时秋漫无边际地想着,最好不要知道,至少傅时秋和盛鸣尘也要幸福一次的吧。
人少又是离婚的缘故,叫号速度相当快,五分钟后就轮到他们。
和结婚相同的流程,填完表后,工作人员就收走了两人的结婚证。
又三分钟过去,傅时秋领到了人生第一本离婚证,同是红色,意义却大不相同。
傅时秋轻轻捏着离婚证的边角,速度很慢地同盛鸣尘并肩离开民政局大厅。
大约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晴朗湛蓝的高空万里无云,像碧玉一样澄澈,是暴雪之后难得一见的晴日。
马路上喧闹而不绝,来往的星船和空间车穿梭于半空中,隔着遥远的距离望去,就像一只只忙着采蜜的蜜蜂。
站在民政局门口,傅时秋抬眼望了望空中渺小的星船,又扭头看向一旁的盛鸣尘。
今天之后,傅时秋和盛鸣尘的生命轨迹将如同两条相交的直线,同乘过短短一站,便不再相遇。
想至此,傅时秋的心脏又开始冒酸水。
察觉到自己有掉眼泪的趋势,傅时秋连忙深吸一口气,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应该说点得体的告别赠言,傅时秋在心里告诫自己。
可是没等他憋出来,盛鸣尘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傅时秋。”
傅时秋一怔,盛鸣尘的声音低沉而温柔,隐约流露出一点不易觉察的紧张,像是重力的吸引,叫傅时秋忍不住想靠近。
“你愿意陪我演一个故事吗?”
好郑重诚恳的语气。傅时秋想,仿佛不是离婚分别前的最后交谈,而是求婚的前兆。
但是怎么可能呢?
傅时秋用力攥紧手指,鼓足勇气抬起头——盛鸣尘稳稳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深沉的眸子里似乎藏着光,像一池柔静、清澈的湖水。
然而,傅时秋却感到一点没由来的紧张,他压着呼吸,轻声道:“什么故事?
盛鸣尘垂下眼,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本手绘的淡蓝色小册子,递到傅时秋手边。
“我们的故事。”
傅时秋低眸,看见册子封面郑重其事地写了几个大字:
——哥哥的猫。
五十三只猫
我们的故事。一个非常美妙的词汇。
傅时秋感觉掌心里的手绘小本似有千斤重,他盯着封皮上的简笔画——一个面无表情却穿着外套的火柴人,和一只看起来有些许潦草的尾巴非常蓬松的小猫。
莫名的,傅时秋觉得这只小猫和被他不小心弄丢的布偶猫有些相似,而五分钟前走出民政局时像气球破掉般瘪下去的心脏,也在此刻好像重新被灌满了氧气。
傅时秋很想说点什么,譬如我们的故事是什么样的?又譬如为什么故事名叫“哥哥的猫”呢?
但是千言万语,傅时秋最后却挑了最不合时宜的那一句。
“可是我们已经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