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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翰之师父是有名的制笔匠人,他年轻时师承湖笔世家,因技艺精湛为人所敬。据说他制出的湖笔毫尖平齐,毫毛紧密,笔触细腻柔顺,下笔透亮平滑,有“万豪齐发”之感。
现如今他已年过六旬,常年各地游历,一笔难求,达官贵人之间竞相收藏,“翰之师父”更是成了一品湖笔的代名词。
“听闻他性格古怪,暂住在西郊的兰若寺中,有这封信他定会见你。”
昨日白画梨来过,一早我便去找许陌君求他让我出门。他因着两人有了夫妻之实,意外地脸红羞涩不愿见我,问了我要去哪儿便由了我一人前去,倒也省了我一番口舌。
要是让他知道我此行又是为了殇止,还不知得闹腾成什么样。
隅中二刻我到了寺庙门口,门口扫地的是一个十叁四岁的小和尚,见我便垂目颔首,双手合十,我学他的样子回了个礼,将信递给他。
他接过信笺入了寺庙,片刻回来告诉我翰之师父有请:“西进第叁间厢房就是,翰之师父正在庭院练八段锦呢,施主请吧。”
这寺庙地处偏僻,早晨只有寥寥信客前来烧香,一路也没看见多少僧人,不知是不是在内堂诵经。
依小和尚所言,庭院正中的确有人在练八段锦,但不止一人。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精神饱满的想必就是翰之师父,反观站在他一旁的男子身着元青绣竹长袍,学着翰之的姿势照猫画虎,束手束脚笨拙不已。
我瞧着白画梨的脸做出如此蹩脚动作,没忍住笑出了声。
玄禾微闻声看来,瞬间脸色青黑,双手刚停下动作,翰之便一把拍上他肩背:“别偷懒。”
这翰之师父虽年岁不小,看起来仍有顽童心性,面色红润背挺脊直,除了一缕山羊胡全无上了年纪的模样。
他冲我招招手,示意我站在他另一侧:“你也来,打一套八段锦锻炼锻炼。”
我呆若木鸡,想必玄禾微也是因此才不得已跟着练习,在长者的催促下我憋着笑走到他身旁,从善如流跟上他的动作,虽不熟练,但也比玄禾微好上许多。
多亏在现代时出于好奇学过一段时间,没想到今日能派上用场。
一套气功打下来微微发汗,气血通畅。玄禾微一副终于得救的模样,服侍翰之的小童打开厢房的门,请我们一同进去。
玄禾微闻言正色,先我一步而去。
他既装作与我不识,我也不自讨没趣,翰之坐在八仙桌旁悠悠喝了一口茶,请我二人坐下。
“你们两人皆是求我制笔?”老者声音洪亮,玄禾微和我皆点头,他又挨个问道:“你想制什么样的?”
玄禾微娓娓道来:“请翰之师父为我制一套羊毫湖笔,笔身取湘妃竹,银钱不在话下。”
翰之抚了抚下巴的山羊胡,又看向我:“你想制什么样的?”
我昨夜恶补,对毛笔略知一二,却的确没细想过要送什么样的笔给殇止,一时磕巴住了:“我我想为他制一套衣纹紫毫,笔身方竹即可,还请翰之师父在笔身刻上云凤的图案,以喻平安。”
他闻言莞尔,颇有兴致:“你这丫头很有心思,但紫毫难得,需得你亲自去寻。”
玄禾微也被推说暂无湘妃竹,让他寻来才可制笔。
我同男子离寺时并无多言,湘妃竹虽稀少,但京城奇货星罗密布,只要舍得银袋子,也不难得。
反而我想要的紫毫毛笔,毫毛是野山兔背上的一小撮黑针尖毛,想要凑齐一套毛颖的毫毛着实麻烦。
出了寺庙我便同玄禾微分道扬镳,我去城中的集市逛了一圈,野兔毛色掺杂,种类繁多,只得一家卖的是野生山兔。
好在冬季将至,猎户们也抓紧秋天的尾巴大肆狩猎,这些野兔养了一年的肥膘,各个敦实圆滚,想来一定好吃。
大抵是我的眼神过于直白,那家猎户主动上前搭话:“小姑娘,可是要买兔子?”
我将来意与他说明:“能否让我剃掉兔子背脊的兔毛?”
这健硕大汉瞪大了眼睛,把我拉到一旁详谈:“你只要那处的兔毛?”
我点头,只是为了制笔,倒没必要买一大堆兔子回去。可是他所贩山兔也不过二叁十只,远远不够。
我把心中失落说与猎户听,他正动作利落帮我剃着山兔的背毛,每一只背上都缺了一小块,看上去难免有点滑稽。
“这季节野兔多,你要真着急,不如同我进山围捕。”
他是经验老到的猎户,除了野兔还抓山鸡和狐狸,山中早已铺下多处陷阱,今日不过刚巧来赶集,下一次也得十天半个月之后了。
翰之师父也只是在京城稍作停留,一个月之后便要回老家过年,我时间紧迫,连忙应下猎户,明日同他一起进山。
夜里我又去求了许陌君帮我应付守门,他察觉到我在忙些什么,还是宠着我没有多问。
第二日天不亮我就离了坊,京郊的万胜山林地广阔,野物众多,是捕猎的上佳场所。猎户就住在万胜山脚的杨家村,名唤杨荞,家中有一妻一儿,靠打猎和售动物皮毛为生。
薄雾微熹,我如约而至,刚在门口站定就有大狗狂吠,整个村子便响起层出起伏的狗叫声,吓得我忙往外退了退。
杨荞背着弓弩与草筐,啐了一口拴着绳链的猎犬,这犬已到我半腰高,被主人训斥收起了凶相,伏在地上呼噜。
他的妻子替他理了理衣衫,两人私语几句才依依不舍分开。
他牵着皮毛黑亮的猎犬,另有四人等在山脚,杨荞说这都是同村一起来打猎的,已同他们商量好,捉到野生山兔便将脊毛给我。
我连声道谢,一行人便往山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