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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扬到底小看了沈家的待客精神。
沈家骏住的小区虽说高档,但因为建的时间比较早,这会儿显得很是朴素。那会儿流行复式楼,顶楼的六七层往往连成一户,去楼顶也很方便。康文家嫌没人打理买了五楼,而沈家骏就住他家楼上。
这厮丢下男朋友陈与,就等着回家玩单机。物理竞赛一结束,开电动马达似地笔直冲到家门口——问就是父母不在家。打完游戏饿晕了,去小吃街买晚饭,在单元门迎面碰上沈家骏和明扬,迷茫地指着他俩问:“家骏?明帆?”
“啊……”没等明扬解释,康文又恍然大悟地后退道,“不对,明帆的……哥哥?”
明扬大吃一惊。
像沈家骏这样能明确辨别双胞胎的本就不多,但没想到一个陌生人也能轻易认出来。他疑惑了一下,随即挠挠头问:“你……见过我?”
“我和明帆同班,”康文清冷地擦擦眼睛,“你跟他……能看出是一个妈生的。”
不愧是你啊康文。
沈家骏笑得头掉,连明扬也一下子乐了。他没细想,很自然地指着康文问:“我和我弟很不一样?”
“嗯,有点,”康文想了想,“他有点木,提起你的时候才笑两下。说是有个很牛的双胞胎哥哥,很多同学都知道。”
“啊?”明扬愣住,“他提过我??”
“……没正式提过,”康文老老实实说,“有一回我同学打饭时汤洒了,他在我身后嘟哝怎么跟他哥一样。”
我他妈。
明扬气得要跳舞,沈家骏一边大笑一边拉住他。分别时,沈家骏朝康文调侃道:“今天没有安排?难得可以用竞赛当借口。”
康文愣了愣,马上就意会了沈家骏的意思:“学校里一直在一起啊,又不缺这一天。但父母不在家多难得啊,几个月就这么一天的。”
“哟,不想唧唧我我啊?”沈家骏挤眉弄眼。
“啧!老唧唧我我干嘛啊,又不会分!”康文骂骂咧咧地转身,“我跟他不会分的啦!”
可能是害臊,三步并两步地溜了。
天黑时分,路灯顺着单元楼依次点亮。沈家骏和明扬没说话,同时盯着背影看了很久。
“又不会分!”明扬轻声重复道,“就该给匡宁那逼听听。”
“他到底喜不喜欢那些女孩子?”沈家骏无奈地问,“还是真的能喜欢完这个就能马上喜欢下一个?”
“鬼知道,”明扬无语,“他的解释永远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管匡宁如何,沈家骏知道自己肯定做不到。
如果喜欢明扬终将成为遗憾,那必定是一堵高墙,不允许别人进来,也不允许自己出去。
但他乐意拥有这遗憾的三年。
仅因为在这无意义的人生中,遗憾也是寻找意义的一部分。
“好啊你两个,”门一开,当妈的双手叉腰立于阵前,“咋的?二十分钟前就在自家楼下,二十分钟后终于上完了六楼啊?青蛙跳都没你俩这速度,蜗牛都知道吃饭要赶路呢。”
抑扬顿挫,很像地方电视台的晚间小品。
多年饭局经验,明扬温吞地低下头,开朗地笑但不说话。沈家骏无奈地看了眼妈,率先进去脱鞋子道:“奇志碰大兵的文案要不交给您来写?”
“好主意!”当爸的在厨房门口喊,“你几个在门口抓蛾子,抓满十只送给奇志大兵当见面礼!愣着干啥啊?!没看见那么多蛾子吗!关门!”
……你大爷。
“不好意思,”沈家骏只得好言好语地朝后桌解释,“我家就这德行,得亏我姐不在。”
明扬傻了一阵才反应过来,懵懵懂懂地接受外界信息:“没事……习惯几分钟就好。”
“欸,哪用几分钟,”沈妈摆摆手,“来来来,这小伙帅的,我正好缺干儿子。”
沈家骏想都没想就怪叫一声。
儿子喜欢干儿子这像话吗?!
沈家虽然是复式楼,但人烟气太重,一时半会找不到从商的体面。看上去很昂贵的木制沙发上,放着过冬用的热水袋——难道从去年冬天放到现在吗?短袖套一只,长袖套一只,两玩意不配套;电视背景墙挂了一幅昂贵的万马奔腾图,很大气,但电视机上却摆放了散步时购买的“天天向上”猪猪玩偶以及“和气生财”猫猫娃娃,目测不超过五块钱。
至于餐厅,更是左边一个冰箱右边一个冰箱,中间还夹着一个收纳柜,放着各式各样的农家蔬菜。酒柜上的确有酒,但酒只是为了肯定“酒柜”的存在意义,白糖罐绿豆罐万能工具箱一次性纸杯开酒器牙签盒小酒杯大酒杯穿插其间,比一家八口还热闹。
厨房里的夫妇正在讨论“你这猪肚汤到底放没放盐”,而沈家骏已不见人影,依稀能听见他在卫生间说快来洗手。
好吵啊,明扬想,怎么做才能吵闹成这样?
吵到能听见家具在说话,听见它们讨论今天哪个菜便宜哪个菜新鲜。吵到大大小小的声音都在催促他,快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要怎么做,才能温暖成这个样子呢?
“你就是明扬吧?”沈妈从厨房探出头,“别在客厅坐着了……好啊,沈家骏那死小子又不端茶!
“我在泡啊!”沈家骏憋屈地上下忙碌,“你得允许我!进行!泡茶!这个动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