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1 / 2)
“请等等!”斐凝轻声唤道。
傅瑜踏出去的脚停住了,他身形微顿, 整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手中的竹竿湿润微滑, 握在手心凉凉的, 让傅瑜急跳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傅二郎君,”斐凝说话的声音近了些,傅瑜能感觉到她靠近了自己,“你可以帮我一件事吗?”
她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 轻柔缓和, 和已故的崔四娘有些相像, 却正好戳中傅瑜的心。
傅瑜松开手中的竹子,他转身,见到一身鹅黄裙衫的斐凝正站在他五步开外的地方,眸光淡淡的,却并没有看着傅瑜,而是看着她手心里捧着的一个毛绒绒的东西。
傅瑜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只燕子,它个头不小,有成人的手掌那么大,脖颈间一圈深蓝色羽毛,腰腹间却是一片栗黄色,腰腹之下隐隐露出棕白色的羽毛,它亮丽的羽毛看起来顺滑无比,叉开的尾羽高高翘起。这是一只很漂亮的燕子,但此时这只漂亮的春燕却怏怏的躺在斐凝的手掌心,低垂着头,张开的左翅上隐隐有着血迹。
傅瑜道:“这只燕子受伤了?”
斐凝点头。
王犬韬还在溪水边喊着傅瑜,傅瑜回身对着溪水边大声让他过来,王犬韬才停下,傅瑜回身看着面露担忧之色的斐凝:“你想要我做什么?”
斐凝道:“这是一只金腰燕,它的翅膀受伤了,我们正要找些草药给它敷一下。”
傅瑜点头,斐凝又道:“可我们不能就这么带走它,它的翅膀至少也要十多天才能好,而它却不愿离开。”
傅瑜笑道:“你怎么知道这只燕子不愿离开?”
斐凝看了一眼手中的燕子,低声道:“它的眼睛一直盯着一棵树上的鸟巢,那里一定有着它的孩子,所以它不愿离开。”
傅瑜循着斐凝的目光看向那棵树,这是一棵两人都无法环抱住的银杏树,叶间隐隐露出浅绿色的絮状花,树杈间一个泥丸做的鸟窝格外显眼。
傅瑜道:“为什么会有燕子把窝筑在树上而不是屋檐下?”
斐凝轻声道:“这是金腰燕,有时会把巢穴筑在荒无人烟的树杈上。”
他沉吟着,用手摸了摸下巴,而后道:“我爬上去看看。”
斐凝皱眉道:“这么高的树,爬上去很危险。”
傅瑜看着已经穿过来的王犬韬,道:“爬树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不信你可以问问犬韬。”
王犬韬看着斐凝一行人有些惊讶,但他还是扭头问傅瑜:“问我什么?关于傅二爬树的事情吗?这个确实对他来说小菜一碟,我们今天捡来的两篓子枯枝都是他爬树砍下来的。”
他说着,又向前走了两步,回头问众人:“爬哪棵树?”
傅瑜指了指这里最高也是最粗壮的一棵,王犬韬遥望,随后惊讶的道:“为什么银杏树树上还会有燕子窝?”
随即,王犬韬兴致勃勃的问傅瑜:“傅二,你说里面会有燕窝吗?就算没有燕窝,有燕子蛋也是好的。”
傅瑜看了眼面露不虞之色的空青和白芷,忙道:“别瞎说了,你要吃燕窝,回府自己吃去,现在我们爬树帮助这只受伤了的燕子。”
王犬韬看着高达仅十丈的树,低声嘟囔道:“你真的要爬这么高的树?”
傅瑜道:“燕子窝不过在树中间,算起来也就三层楼的高度罢了,这点难不倒我。”
王犬韬站在下方,傅瑜踩着他的肩膀,双手用力攀附着树杈,一个用力就把自己向上送了一截,而后他伸腿勾住树干,用力的向上,不过眨眼间,就向上爬出一大截。
傅瑜身体敏捷轻便,很快就爬到了那燕子窝的地方,他停下,两只脚踩在树枝上,双腿微微勾住树干,他用手拨开遮挡视线的絮状花,一眼就看见了筑在树杈上的一个人头大的泥丸鸟窝。
傅瑜松了口气,对着王犬韬做了一个手势,才稳住自己,伸出右手去够,紧接着,他的眼角瞥见了一条漂亮的碧绿色带子。
傅瑜浑身僵住了。
这条漂亮的在傅瑜眼中闪着莹莹绿光的带子攀附在鸟窝上方的一根粗壮的树杈上,此时似乎是被傅瑜方才伸手拨开花絮的动作惊扰到了,正倒吊着上半身,朝着傅瑜所在的方向吐着蛇信子。
此时正是晌午,按理来说竹叶青本是不会出来的,可傅瑜的动作却惊扰了它的睡眠和消化。
傅瑜浑身的肌肉都僵住了,他盯着蛇,小心翼翼的收回右手,然后对底下的王犬韬又做了一个手势。
王犬韬看着傅瑜的手势,顿时急道:“坏了坏了!”
斐凝担忧的问:“怎么了?”
王犬韬道:“这个手势就说明傅二现在遇到了危险,我们要远离这棵树。”
斐凝皱眉道:“他遇到了危险,我们怎好离开?而且他在树上,能遇到的危险也就只有……蛇。”她的脸色霎时间就白了,空青连忙赶过来搀扶住她。
斐凝摇头,轻声道:“空青,你先把白芷扶过来,别让她坐在树下了,危险。”
王犬韬松了口气道:“如果碰到的是蛇,那就不必这么担忧了,我们离远点,看傅二怎么把那条蛇制服!”
他的语气实在过于自信,叫斐凝提起的心也不由得安稳了许多。
紧接着,王犬韬又惊道:“惨了惨了!我忘了傅瑜这次没有带武器……我。我该怎么办,哦,对了,我还有两把斧头,我现在就去拿斧头。”
说着,王犬韬一个转身就向溪水旁跑去,斐凝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勾在树中间一动不动的紫衣少年,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前世的知识告诉他,竹叶青是有毒的,傅瑜不得不慎重对待。而且不同于他上次和王犬韬一起杀掉的那条无毒小蛇,这条竹叶青显然是一条粗壮的成蛇,它的身体与它攀附着的树杈差不多粗,身体比傅瑜的手臂还长。
傅瑜微微抬起右腿,而后伸手从靴子里头摸出一把匕首,他用嘴叼住匕首缓缓抽出,感觉到一股凉意在自己的脸颊上游走,他吐掉匕首鞘,紧握着匕首的右手有些发汗。
这条蛇似乎也意识到了傅瑜的危险,它嘶嘶的吐着蛇信子,此时整条身子都已然拱起,唯剩一小截还在树杈上勾着支撑着自己。
傅瑜一向自傲于自己的箭术堪称百步穿杨,此时他却希望自己那百步穿杨的箭术能够用在此时的这把匕首上。
若不能一刀削断这条蛇,被咬伤中毒的人就会是自己。傅瑜无比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的双眼紧紧盯着这条毒蛇,身子动也不敢动。
他方才抬腿拿匕首的动作已然有些触怒这条蛇了,如果他在还没有找准最好出手的位置之前再动一次,傅瑜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被蛇咬一口。
他此时只有左脚还踩在树杈上,左手也稳稳的环住树干,但是右腿却僵硬的抬起没有着力点。突地,一声尖锐的鸟叫声响起,傅瑜瞳孔猛然放大,因为他看见这条蛇的前身已然向自己猛冲了过来,它大张的嘴里,两粒尖牙似乎在留着毒液。
傅瑜身子稍微□□,手起刀落,这把据说可以吹毛断发的匕首轻轻松松就割断了蛇的三寸,蛇头的那一部分掉了下去,尾部也掉了下去,紧接着,傅瑜左脚踩着的树杈劈裂,他也倒扣着往下滑。
疾风打在他的脸上,一股战栗感自尾椎骨升起,傅瑜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握着匕首的右手一用力,紧紧地插进树干,左手拉住树杈,整个人才终于止住了下滑的趋势,而此时他紧紧环住树干的两条腿才微微松开,不过一松开,他就觉得大腿内侧一阵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