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 / 1)
然后,那天马良终于回她电话时,她已经在市郊荒废的工厂外等了两个小时,下大雨。
她的碎碎念里还有个系列是成套的,叫作“八十一丧”。会搞这个系列当然不是因为记性不好,而是来自别人建议:
“感觉心情糟糕到崩溃的时候,不如动动笔,用一两句话把事情记下来。既能缓解焦虑,还能调节心情。等你过了那段时间回望,就会发现很多当时过不去的坎,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何风曾经跟她说。
开始计数,又是在进烟雨之后。来到新公司,方知雨总感觉开启了新人生。有一天她突发奇想:
既然取经要闯八十一关,那就看看她什么时候能历经八十一丧吧。
然而真正记起数来,就会发现原来她的不开心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到现在还没凑足三十丧。
而且何医生说的是真的:过了那段时间回望,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甚至能从中看出些黑色幽默来,比如:
“第十六丧,失眠夜去医院,却被告知管制类药品只能白天开。十三点,安眠药白天吃?”
当然,除了黑色幽默,她的记录里还藏着秘密。比如:
“第二十三丧,弯装直。”
让她不得不小心伪装的缘由,此刻正翻看她的日程本。幸好吉霄就像她保证的那样隻读了其中一页,加上这里光照不充足,似乎是没关系的——
就算看到了,她也不可能认得那些龙飞凤舞的字。
果然,吉霄没因此问出什么让她不知所措的问题,隻说:“不愧是把‘努力认真’当优势填的人。”
“可你面谈时说那不算优势。”
“我没说噢。我只是期待你给我一些跟品牌部更相关的答案。”吉霄说着合上日程本还给她,“努力认真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美德。你反而要小心,别把这种美德浪费在不重要的事上。”
都说到这了,便又聊起她填的那张时间记录表。吉霄说她发现里面的很多事项,方知雨对自己的评估都是“可被替代”。也就是说,她觉得那些工作即使交给另一个人做,也没什么区别。
“作为打工人,谁都想让自己的工作更轻松、更愉快。但这就需要争取话语权,更需要让自己在某些事上变得无可替代。别让不重要的事缠住你,把你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
方知雨听到这,回顾起自己在行政部的半年,心生感慨,拿出日程本来又想记录。被吉霄阻止:“我又说了什么你要记?”
“就是工具那个,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不用记,”吉霄却说,“如果你稍微回忆一下你在行政部这半年的经历和吃过的亏,就绝对不会忘记这些话。”
方知雨吃惊:早知道这个人会读心,但她怎么知道她刚做完回顾?
“手写不是坏事,它能让人静下心来思考,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能用电子版,我还是选择在部门新建立的时候让大家动手写一写,”又听吉霄说,“但是对你,我反而希望你少用笔。别随时随地都那么紧绷,放轻松点,方知雨。”
说话间面端上来。吉霄把拌面和汤面都推到方知雨面前,让她喜欢哪种就夹哪种。方知雨想也不想,直接选拌面,淋上辣肉浇头。
好久不吃,真怀念这一口。入口鲜香,面又劲道,让她直想吞下舌头。
吉霄在旁看着。
无欲无求有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当你对一个人谈未来,她却毫无回应,甚至跟你表明她不想、不期许的时候。你会很好奇这个人要面对什么,才能有激烈生动的反应。也很想看到。
那种想要什么的迫切欲望,方知雨也不是没有。比如眼下,她就在她面前大快朵颐,吃得腮帮微鼓,脸颊也染上绯色。让吉霄光是看着,也觉得自己吃起来都变香了。
心情愉快,便问女人:“你去年进公司有办健康证吧?”
方知雨一边咽面条一边答:“办了。”以为吉霄又跟她聊工作,补充道,“本来说是门店实习需要,但后来事情很多,又说做杂务不去门店也行。所以我办了证,却没去过店里。”
吉霄想了解的却根本不是这个:“既然办了健康证,当时有检查出什么大问题吗?”她问方知雨,“五脏六腑……还有内分泌系统?”
方知雨听得奇怪,但还是答:“没有啊。”
吉霄见缝插针:“那看来是心病。”
方知雨还是没理解透女人的意思,就听她下一句说:“我认识一个朋友,做心理医生的。她跟我说女性性功能障碍的问题,心理原因占90。”
方知雨听得呛到。
吉霄一边抽张纸递给她,一边不慌不忙地继续:
“看来你上次说的焦虑症,真的是引起你性冷淡的主要原因呢。”
方知雨狼狈地擦嘴、点头。随后实在需要喝点茶来润润喉咙口。但这完全不足以缓解什么。因为接下来,吉霄继续质疑:
“可是之前,你不是说年会那时候跟我在一起,你的焦虑症没有发作吗?”
“……是没有啊。”她小心地答。
然后,她就见吉霄对她摆出一脸真诚求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