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 / 1)
“嗯。”
“但茶水间那个茶确实不好啊。你一个种茶的,总不会觉得那些碎末加香精的茶包好喝吧?”
“跟好不好喝没关系,”方知雨认死理,“那个是我泡给你的。而且你明明就可以跟我本人说,让我帮你换一杯咖啡。”
通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最近面对吉霄,她会更愿意说真心话。比如现在,她就情不自禁跟吉霄说:“有段时间,我甚至在想你是不是讨厌我。”
吉霄看着街灯,片刻后才问身旁的女人:“是又怎么样?”
她的感觉居然是对的,这令她低落到极点。“为什么?”
“因为你不诚心。”吉霄说,“我这个人呢,对人原本就没什么信赖感。你又总是对我说谎。再加上你跟老谭的关系……方小姐,你还想我怎么看你?”
方知雨蹙着眉头踱步,感觉自己明明走在这个人身旁,却离她很遥远。但这并不是吉霄的问题。她们之间或许真的该绕开彼此。
“我跟谭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禁再一次告诉吉霄。
“嗯,你讲过,但我要怎么确定?”吉霄说,“方知雨,我没办法去你的心里检查,辨别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这个人把自己重重包裹起来,不邀人回家,也不爱听谁表白。其间的原因她或许知道,但那远远不够。
方知雨想到这里,停下脚步,认真地问吉霄:
“那么要来做买卖吗?”
吉霄跟着停步。“什么买卖?”
“能交换到你信任的买卖,”女人盯着她的双眼说。
有些镶嵌在日常中的平凡事物,会在某个瞬间让人产生异常的向往,就像口干舌燥时透明冰柜里的可乐,或者春日午后撒在少年宫走廊上的阳光,或者沿着河岸散步走到树荫下,迎面吹来一阵河风……
再比如在失意的夜晚亮起来的灯……就像此刻方知雨身后那些。
她觉得,方知雨跟这座城市很像。
这是个平凡的春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大概也仅仅是昨天春分。自从方知雨跟她提起惊蛰后,她也开始有意无意去关注节气。她猜方知雨一定知道吧,今天是春分后的第一天。春天来了,宁城天气很好,适合吹吹风……她原本想跟她聊这些的。谈谈,但也只是谈谈。可以撩拨她的心,却不想投入责任。
然而方知雨却跟她提议,说想交换她的信任。
更糟的是,她竟然对女人的提议很心动。对这个平凡夜里方知雨说出的一句话,她产生了向往。被灯火环绕着,她想要不就把信任交给这个人吧,看看之后会发生什么。别害怕。毕竟方知雨给她的总是物超所值,例如明明是她跟上天台,方知雨却突然出现,从后抱紧她,就像很害怕失去她一样;
例如三月的那个夜晚,她是带着赌一把的心态回办公室去的。想都这个时间了,对方再加班应该也不会在了吧,不在其实更好。但等她到了那里,方知雨就是在的,而且是在黑暗中的一束光下;
例如她是先看到她进了女厕,才接到老同学的来电。讲着电话进去,发现上锁的门只有一扇。她知道谁在里面,才透露了约定的时间和地点,透露她拒绝方知雨的原因是跟人有约,想让她为此感觉失落。一些欲擒故纵的无聊戏码,造就的却是那个雨夜,某人轰轰烈烈出现在酒店大堂、满身泥泞地等她……
这游戏的开端或许是她拿捏在手。但有的时候,吉霄会懦弱地觉得这个故事、这部电影的走向,不是像她这样隻想躲在“及时行乐”这四个字背后的人能承受的。
她看着把真心写在脸上、诚挚跟她提议的女人。想或许就是这个时刻吧?游戏的拐点。
“……先上车。”
上车不过是借口。现在她的心很嘈杂,需要一点安静。
在安静中,车行驶在灯光熠熠的春夜。太美好了,以至于某个瞬间,她想要不今晚就开着车带方知雨走吧。去远一些的地方,去门背后的世界。漂流至某个异世空间,那里有花海、雪山和湖泊。却杳无人烟,宛如一座被隔绝的岛屿。
在那里,她们一座岛、两个人。没有选择,或许她也能脱下伪装。
她说方知雨一直说谎,但其实她自己也一样。说谎只是因为人们害怕面对真实,想要维持表面的平衡。
但是现在,方知雨把真实给她看了。隻读到高中,还有焦虑症,并且现在因此性冷淡。……
都有功能障碍了,居然还在那说,想跟她玩。
“玩”这个字其实很特别,吉霄想。小时候它代表嬉戏。在心智还未完全成熟的孩子们心中,“玩”的意义重大,以至于它还延伸出另一曾含义,那就是“做朋友”。“我不跟你玩了”,这句话在孩童世界所代表的可隻不是游戏终结,更是友情决裂、关系瓦解。总而言之,是件大事。
然而长大后,“玩”就不再是这么沉重的词。在成年人眼中它不再纯粹,变得跟轻浮挂钩。至少,每每听到别人说她有多爱“玩”的时候,她都可以确定,这绝不是什么褒义词。
然而方知雨这个人,却在用很沉重的态度跟她商讨着这件很轻浮的事。不矛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