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1 / 1)
“你今天才帮我擦过药。当时我身上的那些……也算是你说的那种伤痕吗?”
“算的。”
“你喜欢?”
“……喜欢。”
“那是不是无论谁有那样的伤痕, 你都会喜欢?”
“当然不是,”吉霄说, “如果对方是我不在意的人,比方说异性,那我看再多也没感觉。但如果对方碰巧是我很在意的……就会尤其吸引我。”
“被吸引了你会做什么?”
“……想触碰她的伤痕……也想亲吻。”
早就在白夜酒吧听闻过某人是字母圈、有怪癖的传闻,并因此去搜索求证、努力学习过“新知识”的方知雨听到这,终于迷迷糊糊得出结论:“所以,你是s?”
“我……啊?”
完全没想过从方知雨的嘴里会冒这样的词汇。确认自己没听错后,想问问题的反倒是吉霄:
“等等。你是?”
“我不是啊,”方知雨的语气听上去很是气馁,“你失望吗?”
对话展开到此,吉霄隻觉自己像是坐过一趟云霄飞车。从一开始的忐忑,到恐惧,到惊诧,再到现在,她竟然被女人的问题逗笑了。
“不失望,”她笑着答。
“而且我也不是s,”她随即告诉方知雨,“……我不清楚我这个算什么。它没到影响我正常生活的地步,所以我没去谘询过心理医生。但确实,我为此查过心理方面的书。书上说s几乎仅限于男性……他们对贬低他人有很大的欲求,在施暴的时候会感到兴奋。但我不是那样的。我很讨厌暴力,也不觉得贬低人有任何趣味,甚至伤痕本身也不会令我兴奋,只是让我感觉很被吸引……让我讨厌同情,却产生同情。我到现在也没能在书里找到这到底是什么。”
“我曾经很困扰……在得到那本书前,我甚至为此去专门找到过……但是聊完后发现,我根本满足不了别人的趣味。我连骂都骂不出口,更不要说殴打。说实话,当时我松了一口气。……当然,我知道,即使隻喜欢伤痕……也很像怪物。”
然而接下来,她却听到方知雨轻轻笑了一声。她甚至不敢问方知雨笑什么。
方知雨自己告诉她:“以前我被人说是死鱼、说我得的是怪病……真没想到像我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一天听到别人跟我说,觉得她自己像怪物。”
吉霄沉默了半晌,终于问道:“可是,你不觉得害怕吗?”
“害怕什么?”
“害怕我。”
“害怕你?”身旁人像讲梦话一般对她说,“不会的吉霄,我永远不会害怕一个痛恨暴力的人……喜欢伤痕跟喜欢施暴又不是一回事。”
吉霄隻觉自己藏的最深的恐惧被人触碰到,溶解开。好久才答:“嗯。”
“知道吗,”然后她就听到方知雨说,“ 我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
“……那是谁刚刚还在说不了解我、让我自我介绍?”
“不了解的只是现在……但是无论现在还是过去,我都很开心……”
很开心什么,女人没再讲下去。事实上她已经言语不清,似乎就在沉睡边缘。
但是吉霄想,关于“开心”这回事方知雨今晚分明已经说过一次:
她说,“能认识你很开心。”
“方知雨,你不是说想跟我做很多事?”想到这,她在黑暗中问对方,“别等以后了,要不要明天就跟我去看日出?不对,今天。”
再没有回应。
“睡着了?”
睡着了。
这一次,方知雨是真的入梦。所以后来吉霄说的话,她没能再听到——
或许在梦里听到。
在梦里,跟她隔着一条走廊的女人最终走下床来,到她身侧蹲下,借着夜光看她。
看了不知多久,才跟她道了晚安,并且喊出她名字。
或许是因为这声轻唤,方知雨梦到了这个人,跟她一起回到十三年前。
梦中的镜头视角不完整,少女的脸是模糊的。方知雨只能看清她的耳朵——
“我能摸一下吗?”她问吉霄。
“摸啊。”
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女孩的耳垂。“真的不疼?”她一边触碰一边惊奇地问。
“都说了不疼了,”少女回答她,一副很是老练的语气。
“可是穿过了肉。”
“穿过又怎么样?”吉霄满不在乎地说,“伤口长好就没感觉了。方阿姨不也打了耳洞?你不信去问她。”
方知雨还在好奇地研究,并且感叹:“好神奇。打的时候也不痛?”
“反正我不觉得有多痛,”吉霄说,“你看街上挂着那些牌子都说,‘无痛穿耳’。”
说到这里她皱皱眉,握住小女孩的手腕让她停止动作:“还是别摸了,很痒。”
被大她几岁的姐姐这么呵止,方知雨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满眼的憧憬艳羡:
“我也好想打耳洞啊。”
“你说什么呢?小学生。”
……
方知雨再次醒来是几小时后。被吉霄叫醒的。好久了她才朦胧地睁开双眼。
药效还未散去,梦中的光景也还依稀残存,以至于看到不远处对着更衣镜梳妆的吉霄时,方知雨很是恍惚。